第十一章 回到相遇之地埋骨(1 / 1)
莫寻手脚并用地出了香河县,本想带着阿辞死也要死在安城边。可冥冥之中,她因伤势过重昏倒在路边,被一位老伯救起,一路摇摇晃晃回到了雨泽村。
莫寻被几度撞醒,迷迷糊糊间四处摸索,发觉自己似乎在棺材里,又碰到放在身边的木盒和黑伞,便放下心来,只当自己快死了,正被好心人下葬,就继续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四处漏风的瓦房中,躺在一堆稻草上。对面坐着一位行动迟缓的白发老伯,他动了动皱巴巴的脸皮,发出一些声音,莫寻一时没听清楚,等老伯端来一碗米粥时,她才反应过来,老人说的是:“你醒了,我去给盛粥。”
莫寻先将粥放在一旁,撑着身子给老伯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地向老伯道谢。老伯愣了一下,先将莫寻扶起,又含混地说起话来。
大意是他自知时日不多,便为自己买了棺椁,从安城驾车三天三夜回到雨泽村,想安葬在自己的出身之地。如今屋外的坟地已快挖好了,一会儿还得麻烦莫寻帮着把棺木抬进去,所以她还是喝了那碗粥才有力气。
莫寻依他所言,喝了些粥,又出去寻到一方水池,洗把脸清醒清醒,也稍微清理下自己的伤口,看到四周熟悉的景致,才发现自己回到了雨泽村。
一老一少半拖半拽,才将马车上的实沉的棺材放到老人挖好的坑中。两人都坐在地上边歇气边盯着空空的棺材看。老伯不自觉地笑起来,莫寻却想起莫辞哭起来。老伯便说:“我还没死呢,你倒是先哭为敬,老头我可没有眼泪留给你了”。莫寻倒是被这话给逗笑了。
眼见天色暗下来,老伯和莫寻相互扶着进了瓦房。老伯又对她说,“你莫要羡慕老夫,明日在旁边给你也挖一个坑”。莫寻又被他逗笑,回道,那就有劳了。两人进屋后便各自在稻草上背对着对方躺下,一夜无话。他们在各自的黑暗中煎熬,等待死亡的降临。
第二日早晨,两人一起在老伯的坟旁又挖了一个小一点的坑。莫寻撑着身子躺进去,大小刚刚好。老伯也躺进自己的棺材里,说了声,还是自己的坑舒服些。莫寻苦笑,又问老伯,“若是至亲之人冤死,你又无法为他鸣不平,该当如何?”
老伯回道,“死了是解脱,活着是煎熬。世间不平之事甚多,岂能事事恩怨分明?”莫寻心想,是啊,还不如早些解脱,去地府与阿辞团聚。两人不约而同地闭眼躺着,没察觉天上早已乌云密布。几滴雨落下来砸在面上,却都未曾立刻起身。
莫寻因身上有伤起身不便,老伯却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他对莫寻说,再帮他最后一回,把棺材盖上。莫寻没有回答,但还是照做,还剩一个头的缝隙时,她探了探老人的鼻息,这才没再犹豫,把棺材合上,又将周围的散土推到棺材上,搬了些石块磊到坟堆上。
做完这些事,莫寻实在是没力气了,便想着就将自己和阿辞埋在此处吧。她又爬到自己的坑里,躺在积水中,将木盒和黑伞放在身体两边,等周围的散土被雨水冲下来。
莫寻逐渐失去知觉,失去意识,感觉到灵魂正在离体。可就那么一刹那,她突然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人撑着雨伞站在坑边看着自己。一种熟悉感迎面而来,她吃力地抬起手抹干眼眶中的积水想要看得更清楚时,那人却转身离去。莫寻动了动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等等。
那人见坑里的女子还有动静,便停在原地。莫寻摸到水中的黑伞,用它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爬出泥坑,又洗干净伞,才行礼跪拜,嘶哑着说道:“多谢恩公昔日救命之恩。”
那人问道:“何来之恩?”
莫寻托起手中伞,回道:“十年前,雨泽川旁,公子曾救一位溺水女童。女童记得公子的伞世上罕见,便日夜苦心钻研,复制出一把半成品,今日有幸重逢,特回赠此伞,我便死而无憾了。”
公子并未回头,只是淡淡说道:“此等小事,吾早已忘记。你的伞技法拙劣,难堪入目,你自留便好。往前再走半日,便有人在施药问诊,应当能治好你的伤。”
莫寻听见公子说她的伞技法拙劣,话虽属实,却让她心头一震。她突然想明白,如今自己不能为阿辞报仇,只因自己太过无用,若是自己的制伞技艺有所突破,制出真正的无骨伞,或许能在安城安身立命,那时再替阿辞报仇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等她正准备谢谢公子的提点时,眼前人早已离去。她只好在原地又磕了一个头,回到瓦房稍事休整,随后便驾着老伯留下的马车,沿着公子所说方向而去,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