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来卖酒给将军(2 / 2)
李明道没回王耀文,拎起酒坛再次走到王耀文身旁,为他斟满。待回到自己座位时,才不紧不慢地说:“我家卖酒,祖上也有规矩,就是酒价是在粮价、人工、柴火成本上翻一番。现在,市上见不到粮食卖。就是偶有粮食,每石价格也不会少于二两银子。无粮可用,我家酒也卖得不好,烧坊已经歇火两三年了。”他叹一口气,接着说:“现在工价不贵,但粮食价大。加上我家酿酒摘酒时要求很严,一石粮只能出二三十斤酒,所以,现在我家酒价是每斤一钱五分。大哥要,算一钱二分如何?”
“这么好的酒,怎能让兄弟让价!一钱五分就一钱五分。”王耀文端起面前的酒,回敬李明道。
“大哥不只懂酒,还难得地爽快!”李明道有点激动,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因喝得太快,从嘴角洒落一些,沾湿了衣襟。
“都是做过酒的,知道做酒不易,怎会像寻常酒贩一样斤斤计较。”王耀文也一口把酒喝了个底朝天。
把酒互敬,相谈甚欢。不觉时已过午,桌上的酒菜也所剩无几。不久,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又端着一盘酱牛肉送了上来。
“过来。”小孩放下牛肉要退出时,李明道叫住孩子,眼里满是怜爱地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向王耀文介绍:“这是我娃。”回头对孩子说:“快叫大伯。”
“大伯。”小孩有点羞怯,叫人的声音并不大。
“好乖的娃,叫啥?到这来。”王耀文伸手把小孩从李明道身边拉到自己这边,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递给小孩。
小孩没接,只是抬头用目光征询自己父亲的意见。
“大伯让吃,拿着就是。”李明道发话,小孩才伸手从王耀文筷尖上轻轻把牛肉拿下来。
“娃叫李有德,还是我大给取的名。前两年在镇上学馆读书,这两年世道乱,学馆散了,就待在家里,让我使使口。”李明道对王耀文说。
“遭孽的娃。”王耀文用手抚摸着李有德的头,想起了儿子王秉正。
李有德手里拿着王耀文给他的牛肉,目光不时瞟向父亲。得到父亲默许后,向王耀文弯腰鞠躬,转身跑出堂屋。
“按规矩,做生意现钱现货,我是不问客人出处的。大哥说自己不是酒贩,小弟就好奇了。想知道大哥到底是做哪样的,不知是否唐突?”小孩走后,李明道端起酒碗问。
“不妨,你就是不问,我也会告诉你。我是大顺军的酒水采办。”王耀文端起酒碗迎上。
“原来大哥是闯王的人。”李明道一愣。
王耀文点点头,碗中酒全部送入口中。
“难怪大哥如此大手笔。”李明道又来斟酒。
“周围乡邻怎样看大顺和闯王?”这其实也是王耀文非常想知道的。
“大哥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李明道反问起来。
“当然听真话。兄弟只管说就是,别顾虑。”
“说闯王的,好歹都有。这几年,闯王队伍一直追赃助饷,但凡有土地家资,无不受其搅扰。虽说佃农雇工受到些照顾,但穷人的境况,更甚以前。乱世苟生,人人自危,农商都凋敝啊。”李明道将脸转向窗外,神情瞬间落寞了。
“由乱而治,乱久必治,总需些时日的。”王耀文没有正面回应。他知道,李明道说的是实情,他也早已看在了眼里。
酉时中,桌上菜尽,坛内酒干。王耀文和李明道约好,明天再谈生意细节,便起身告辞。
李明道执意要相送,两人执手走出院门。
屋外,空气早没了午间的暑热。一轮残阳如血,挂在西边天际的山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