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下-5（By绯色江星）（1 / 2）
“很好，水城亮太，你做的很好。”阿波罗·盖斯特的声音自驾驶室的广播中传出，“现在回来吧，我们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收到……”
水城亮太有气无力地回答，磐霓客随着念动收回巨大降神的肩甲。
珀罗普斯转过身去，准备飞回赫利俄斯号。
也就在这时，水城猛地抬头，珀罗普斯停下了原本的动作，再度转过身来。
他听见了，细微的，属于反重力引擎的尖锐声音。
宛若雏鸟鸣啼。
驾驶舱广播忠实地汇报了珀罗普斯听到的一切，不会有错。
而那声音正在快速逼近。
“什么？”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珀罗普斯前方的沙丘轰然炸裂，一道流光自漫天飞扬的沙幕后飞出，似一枚银弹，直冲云霄。
“给我——坠落吧！”
朝着珀罗普斯驾驶舱的方向，驾着巡洋舰号的神敬介大吼着，向着天边的巨神发起冲锋。
流星般的x骑士令水城躲闪不及。顷刻间，弹头便正中神明的胸膛，直击驾驶舱中的水城。
“水城大叔！”
在冲破驾驶舱的瞬间，敬介便看清了驾驶员的样貌，可就算在此时减速也为时已晚，无法停下的巡洋舰号正中水城的身体，将他连人带座撞飞了出去，一头砸在了驾驶舱的内壁上。
驾驶者受创的降神缓缓开始坠落，敬介毫不犹豫地从车上跳下，冲向了水城。
“我……我这就……”
保险打开的声音打破了敬介的话语，漆黑的枪口瞄准了向他跑来的x骑士。
“不要过来！你这无情的败类！”
敬介愣住了，他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是我吧……哈哈……”瘫坐在地上的水城喘着大气，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看到那一撞没能杀死我，就迫不及待地莱掐断我的脖子了吗？”
“你为什么要背叛？”敬介不假思索地问出了一直闷在心中的疑问。
他想要知道，造成今天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
听到那人工合成的声音，同样的古井无波，水城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是啊，为什么呢？你还会问为什么？因为我们错了，还不明白吗，启太郎！你错了！你们错了！”瞪大血红的双眼，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瞧瞧你们都干了什么！百夫长所谓追求自由，是为了改变g·o·d机关统治下人命如牲畜的现状！我们一直奋战，一直斗争，为的就是让我们不再需要被胁迫，在明明有足够食物的情况下，靠吃亲人与陌生人的尸体过活！”
“为的就是，我们能够得到人权，而不是被当做牲畜般饲养，被迫无休止地工作，没有家庭，没有生活，只有刚好满足过活的休息时间，一直到死！”
“为的就是，我们的下一代都能拥有不受密米尔制剂束缚的灵魂，不必再过和我们一样的生活，能够有父母陪伴的童年，能够学自己想学的知识，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
“看看！一百多年，一百多年！看看我们改变了什么？没有！看看被你害死的真莉，看看你自己的身体，看看我这些年，我们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恐怖袭击！屠戮平民！人体改造！”
“我们如今和旧世纪的修卡，迪斯特龙之辈又有何区别？我们和g·o·d机关之流又有何区别？没有！”
“看看现在，我从我的爷爷开始就是百夫长，你也一样。只不过我们是战斗员，厨师，码头工人。你们是g·o·d机关的神明，你们甚至是最早的那些，是曾经和结城丈二，和neu一起反叛迪斯特龙的科学家。”
“你知道吗？我的女儿本来会去开发区，你的儿子本来会去g·o·d机关。在那一刻，我便清醒了，就算堕落至此，我也改变不了我们下一代的命运。百夫长们以解放为目标，自然不会让子女使用密米尔制剂，我没有，你也没有。那看看他们现在如何？我们的命运不断在下一代身上重演！”
“阿波罗·盖斯特找到我，希望我去搅黄这次‘营救’的那一刻，我便彻底确信，我们的终途唯有灭亡……既然如此，那不妨让我最后自私一把，让我改变我自己下一代的命……”
说到这，被血呛到的水城剧烈咳嗽了起来，敬介则在一旁无言伫立。
“哈……哈……”
破风箱似的喘息。
“真莉死了，敬介死了，这么多人死了……现在，为了你们的一意孤行，我也要死了……这值得吗，启太郎？”
黑手套顺着滑槽从将护面取下，轻轻挂回腰带的一侧，又缓缓将银色的头盔取下。
“所以，大叔，这就是真相吗……”
造成眼下，所有这一切的真相……
该说意料之中吗？这本不应很难推出，在错误的使命与亲生女儿之间，对水城亮太这样的男人来说，选择后者是无须迟疑的事。
敬介不知道，或许，这并不是他最希望听到的答案，也不是他最想问出的问题。
两个在任务与家人间抉择的男人各自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们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最终也收获了独属于自己的悲剧。
若真有神明，那当真是罪恶深重。
“我很抱歉……”
双手捧着头盔，对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水城亮太，敬介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叫一样轻。
“敬介……可……怎……居然……”他恍然大悟，“居然是这样吗……”
敬介轻声道：“在生命的最后，他想向你道歉……”
“我……”水城放下了枪，整个人瘫在了驾驶舱的一角，大口呼吸着。
是啊，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感受……
又想要反向敬介致歉，颤抖的嘴唇却实在无法说出口。他一手毁掉了这个少年的家庭与未来，自己又哪来的脸去请求他原谅呢？
而那个被自己反感，憎恶，也被自己尊敬，欣赏的男人，自己几十年的朋友与战友，此刻竟也先他一步驾鹤西去。事到如今，无论是为自己的无耻背叛懊悔，或是因家室与命运的不公而嫉恨，都随着那平等的死烟消云散，变得毫无意义了起来。
乃至显得可耻，可笑了起来。
大口喘着粗气，水城苦笑着。
“长大了啊……”
敬介抿了抿嘴，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水城的样子，敬介再度向前，准备将他带出这座摇摇欲坠的降神。
“那我……”
“不要过来！”
水城再度抬手，将枪口对准了敬介，剧烈活动让刚刚有些凝血的伤口再度开裂，殷红的血珠缓缓自脸颊滑落。
他没有理会，只是任其滴下，在地上溅出一朵小花。
“对不起……不要过来……拜托了……”
一吼似是耗尽了他仅剩的气力，这个强壮的男人，声音竟变得如此无力。
持枪的手，也如他的声音一样，不断颤抖着。
“你们俩一定要活下去……”
说罢，最后看了一眼抛下头盔向自己跑来的敬介，他将枪口对向下颚，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赫利俄斯号的舰桥上，面对画音在巨响后的突然中断，凉纪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拜托了，千万不要有事啊！”
看着被银色流光击穿驾驶舱，凉纪的心瞬间变得有如一团乱麻。
离开的人，已经太多了……
看着那依旧悬停在半空中的珀罗普斯，她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精神链接系统还在工作，那戴着线控链接头盔的驾驶员还活着，甚至还有余力完成机体的空中悬停。
一直在舰长位上看戏的阿波罗·盖斯特在此时忽然站了起来，白手套轻轻拍了拍凉纪颤抖的肩，让专心反复切换通讯线路的凉纪猛然一惊。
“放轻松，别那么紧张。”挂着温和笑容的太阳神轻声安慰道，“我只想说，现在，这艘船归你了。”
说罢，他便向着感应门走去。
“喂，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干嘛！”被吓了一下凉纪转头问道，回过神来的她立刻揣测起这是否是某种陷阱的可能。
“我说，现在你是舰长了，小鬼。”阿波罗·盖斯特在门口停了下来，“接下来，我要去做些必须由我去做，只有我能去做的事，仅此而已。”
说罢，金发面具男稍稍回过神来，向自己那并不怎么忠诚的副官郑重地敬了个礼。
凉纪立刻立正，正欲条件反射般按学校过去的训练回礼，白色的背影却已然渐行渐远。
直到感应门的关闭，让那个身影彻底从她的眼前消失。
不明所以，她又回到操作台边。
也就在这时，一个角落里的摄像头再度恢复了工作，但展示了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景象。
浑身浴血的男人喘着大气，将枪口对着了自己的下颚，艰难地对眼前在监控视角外的身影道：“拜托了……你们俩一定要活下去……”
一声清晰的巨响，如霹雳般闪过她的耳畔，无情的现实打碎了最后一丝幻想。
就在同时，远处的巨神也在轰鸣中开始崩解，失去了灵魂的它开始。
“老爸！”
撕心裂肺的呐喊过后，最后只余一声声的啜泣。
阿波罗·盖斯特听着门后的声音，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也在瞬间变得阴翳了起来，显得阴森可怖。但他的步子却没有丝毫减缓，甚至愈发轻快了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少顷，声音又逐渐变得微弱起来，这让得意洋洋的面具男不由得啧了一声。
尽管如此，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愉悦。
如此看来，情绪调整得很快啊……
“果然，如果没有协助，就算是搭载新锐精神感应技术的第四世代降神也不可能单机击败x骑士……”
阿波罗·盖斯特回想着他刚才看到的场景，就连他也才在后来的回放中发现对方在光束步枪中脱身的方法。
短时间内从腰带中大量抽出纳米虫，在身前形成一层足够厚实的护盾，挡住了大口径光束步枪子弹绝大部分的威力。
尽管如此，散溢的高能粒子理应能够将一个像尼普顿那样的第三世代降神蒸熟。但，显然，x骑士依旧毫发无损。
至于一开始面对铁巡查们畏畏缩缩的战斗方式，或许是因为x骑士对自己究竟能承受住多大的伤害缺乏清晰认知。
这意味着肉体强度水平较预期来说要高上不少，也意味着他的猜测得到了应验。
不知不觉间，他已来到了战舰底部的格纳库，一个空翻骑上了中央停着的，那细长的红色反重力摩托。
从上方看来，那就是一枚红色的长针，除了勉强仅能容下一人的驾驶座外，完全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只有一个插在驾驶座上的握把供他单手操纵与维持平衡。
外壳只不过是轻质高强度材料简单地将表面覆盖，完全没有任何挂载点，除了红色之外，也没有更多别的特征。除了能让机车动起来的基本结构外，内部没有任何的武装可言，所有地方的用料都是能省则省。
最终的结果便是它宛若染血狙击枪子弹般的独特外形。
阿波罗·盖斯特拿起放在车把上的，宛若十字军骑士一般的银色头盔，将它轻轻戴上。
面具的边缘插入了头盔的滑槽，醒目的金发缓缓被淡漠的银白遮盖。随着一声扣合，最初的组装便已完成。
他伸出右手，轻轻将握把抓住，一边向着周围高呼一声：“apollochange！”
听到口令，格纳库暗处的机械臂立刻开始活动，一块块装甲迅速开始在他的身上拼接组合，骑着赤红战马的古代骑士身影很快便具雏形。
神敬介无言驾着巡洋舰号，带着一具头颅被子弹贯穿的尸体缓缓回到地上。
他轻轻抱起余温尚存的男人，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沙地上。
“我……”
重新戴上头盔与假面，化身x骑士的敬介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自脊髓爆发的强烈不安让他无法继续沉溺于悲痛中。
每一次被注视，每一次被瞄准，他都会感到这样的不安，而身体也会自发地做出，让他有惊无险地躲过枪林弹雨。
“还有敌人吗！”
感受到敌人的逼近，敬介旋即做出应对，他一个闪身便回到了巡洋舰号边。按照一直以来的战斗经验，无论实弹还是爆能光束，这种节奏应该都能闪避开来。
可是，在他躲避的瞬间，赤红的爆能光束竟正中他的右肩，在银白的护甲上烧出一道漆黑的灼痕。
踉跄几步，他很快便稳住了身子，骑上身边的巡洋舰号。
“在那！”
顺着感知，骑士复眼向斜前方看去。
就见，在血色的夕阳下，那同黄昏融为一体的骑士正驾着一道红光，自远方疾驰而来。他的一只手紧攥在那怪异的反重力的握把上，另一只手正将枪口对向敬介。
白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那自太阳而来的骑士，向他的敌人发起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