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羽洁翼-5（By＆神无怜只子）（1 / 2）
进入夏季度过的时光宛若一场梦境，似乎日夜交替更快了，我和怜音依偎彼此而生，整个夏天在一成不变的炎热和蝉鸣中即将迎来尾声。
改造人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战斗也更加密集，我时常在上一场战斗中留下的伤口还没愈合时就开始了新的战斗，这就导致受的伤越来越严重。从那时起，我没有再杀死过一个人类，不惜受伤也要刻意引诱敌人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哪怕这会令我的战斗更加艰难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愿再迈出错误的步了。
累计的伤势十分严重，伤上加伤，身体修复的进度愈发缓慢，尽管在怜音面前有好好伪装，但也能看出她日渐担心起我来。况且，改造人出现的密度在近日达到了几乎不得不被注意的程度，世界各地都出现了大量的人员失踪及死亡现象，对此网络上一片哗然，各个论坛的版面上都是铺天盖地的讨论。舆论压力越来越大，最后逼得政府方面也不得不在电视台上报道了此事，并表示会予以对策。
长久的战斗令我疲乏不堪，此外，由于我打倒的改造人数量太多，如果只有我所在的城市出现真空区的话，一定会引起各个组织的怀疑，假如被锁定的话，我无法保证能守护好自己和怜音。
我在想，凭借我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数量庞大的敌人正面抗争，反正人类政府方面已经打算正式组建部队抵御已公之于众的翎翼等组织，不如就此退出斗争，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隐藏起来。
遗忘自己曾经是个沾染无数罪恶的怪物的事实，佯装无辜，像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类，化为水滴流入大海。
就算不再复仇也好，就算迷失自我也好，总比忍受割心之痛好过。
为了陪伴和守护怜音，让我放弃之前所执着的一切也可以。像是平凡人一样过平凡的日子，平凡地苦恼，然后平凡地幸福，不也挺好吗？
经过长期的生活消费，早前我狩猎人类所得来的纸币已经不够用，家里再次过上了捉襟见肘的生活。我相当无奈，尽管街道的邻居们都表示愿意援助我们，但毕竟大家都是要过日子的人，不能麻烦到人家。
我不愿意再通过狩猎获取金钱，至今为止已有成百上千条无辜的生命死在了我的手上，对自己的行为心存质疑……不，该说已经彻底否定的我不能再伤害人类了，并且我也不愿让怜音伤心。但眼下的问题显然更棘手，再这样赤贫下去说不定还有两条人命面临危机，我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抢劫银行的金库或者袭击运钞车了，毕竟最近组织的活跃异常频繁，这种黑锅甩给他们就好。
就在我烦恼的时候，怜音给我提出了意见。
“要不要去工作呢？我看大人们好像都在工作。”
“哈？你是说打工吗？”我略微一滞，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以前我认为这只是碌碌无为的底层人类为了获取生存食粮而进行的必要行为，就好像工蚁建设蚁巢的本能一样，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要犹豫要不要融入这种生活模式。
“不，这样说不定也好……”
细想之下，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作为人类活下去，早晚也要习惯于和他们做同样的事，不如尽快体会的好。
见我下定决心，怜音举起笔记本，写上了鼓励的话语。
“加油！！?(?o?o?)?”
带着怜音的期盼，我踏上求职之路，结果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也没有什么资质的证明，想找到一份正经工作简直难上加难。和西宫太太他们商量了一下，他们推荐我可以去建筑工地或者运输物流干些日结的活计，虽然辛苦点但来钱比较快，另外有些不正规的地方还会招收无证人员。
这确实是个比较好的考虑，我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和直美提了一下，结果立即被她否决了。
“要打工的话来便利店不就好了？”直美如是说道。
“诶，可是我的身份证件丢……”
“哎呀，没关系啦~”直美一边窃笑一边上下扇着手掌，“反正这家店是我舅舅开的，我去和他说一声就好了。”
“怪不得你到现在都没被开除啊……”
通过直美的安排，我开始在便利店打工。工作比我想象得还要简单，并且对于体力充沛的我来说毫不费力，每天下班直美嚷嚷着腰啊腿啊要断了的时候我还毫无疲惫。而在便利店能够遇到的人类就更多了，每天都有不同的顾客，大大增加了我对人类的接触面。有些顾客在选购商品或排队时会闲聊起来，而他们谈话的内容便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我的耳中。
近期比较火爆的话题自然就是震惊社会的那件大事，有关邪恶组织的恐怖袭击的新闻。他们抒发着自己的担忧，无形的恐慌隐隐散播开来，但话题的终结最后一般还是指向相信国家和政府。实际上，在这座不太起眼的小城市中，改造人出动的次数比几个相邻的大城市要少，并且大部分都被我暗中平息了，这么一想，也许我无意中保护到了一些人也说不定……不过日后我是不会再冒险了。
网络上的话题日渐发酵，甚至冒出了不少所谓目击的影片，不过多半是假的，我知道改造人行动的准则是尽量销毁一切在场观测者，包括影像设备，以保持自身和组织不会暴露。然而从迭代以来，似乎多了一批智力低下的量产型新式改造人，仿佛没被赋予智慧的人偶，他们只会机械地重复指定的目标，毫不在意自身暴露的纰漏。我不知道组织大规模服役这种低端改造人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已经放弃隐藏，全力转向增加有生力量了吗。总之当政府公开敌方存在之时，双方应该就相当于互相宣战了。
在我观看新闻时，有时怜音也会坐在旁边看，她对政治选举和经济趋势之类的新闻丝毫不感兴趣，但当播出到邪恶组织的改造人相关内容时，她就像触动了记忆的开关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时飘出雪花的电视屏幕。
“这就是那时的吧？”
“嗯，就是在和怜音最初相遇的地方，你看到的怪物。”
“当时真是害怕……???”
“是啊，毕竟有一个……哈，不，两个恐怖的怪物。”
“不过幸好那时候”
怜音写到一半止住了。
“诶，幸好什么了？”
她倾头向我微微一笑，忽然向我怀里扑过来，抱住我后就不松手了，用脸颊轻轻蹭着我的胸口。记忆中的那张了无生气、黯淡绝望的脸，相遇多时后变得充满了灿烂的笑意。
在怜音毫无戒备地向我肆意撒娇时，稍微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我能彻底抛弃那不堪回首的过去该多好，这样便能毫无保留地全心全意对待她，无需担忧自己污秽堕落的一面玷污她的纯洁无暇。
“好啦，怜音，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了。”我摸着她的头，柔顺的发色掠过指背，松软而馨香。
听完这话，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忽然在我面前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左手握拳悬于腰侧，右臂伸直跨越身前指向45度的上空。
“唔，这又是什么把戏？”
“是假面骑士！”
怜音说出了最近很火的一个名词，我在网络上也看见过，各种综艺节目上更是播出过不少次。那是个都市传说，据说某个城市中出现了一位被称为“假面骑士”的神秘人，那个人专门与邪恶的改造人为敌的，为了守护民众而奋力战斗，粉碎了不少邪恶组织的阴谋。
我是觉得这件事多半是杜撰，当事人的说辞是为了炒作而虚构的。网上的态度也不尽相同，大部分人认为他是位可敬的英雄，一个人在暗中打倒邪恶，另外的人则是质疑消息是否属实以及怀疑那个“假面骑士”的动机。我不禁略带嘲弄地想到，如果仅仅只是打倒改造人这种事的话，我不也是一样吗。
“很厉害吧？”
怜音得意地写到。她似乎倒是非常喜欢那个假面骑士，不仅整天对着电视这样模仿来模仿去，还在本子上画满了假面骑士的画像，虽然大部分是相当抽象的简笔画就是了。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假面骑士吗？”
“因为，那可是拯救大家的英雄，他一定会把怪物们都打败对吧！(??????)??”
果然还是小孩子，对英雄什么的东西很容易就着迷了，我不觉得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位假面骑士。如果真的如此大张旗鼓地与翎翼作对，无论那家伙是谁——像是力量强化的人类或是叛逃的改造人——都会被轻易粉碎吧。
不过怜音还是固执地相信着，英雄什么的存在，只是我无法理解罢了。
“变身！”怜音“刷刷”几笔写出了假面骑士的变身语。
“不行的啦，怜音，变身要好好喊出来才行，光写是没有作用的。”
怜音认真地点了点头，重新摆好了姿势，凝重地望向前方，小嘴微微张开。
“啊……呜！”
“喊不出来！！”怜音委屈地写到。
过了几日，有一位出乎意料的人来拜访了我。起初推开门看到是个陌生男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找错了，直到跟他短暂交谈了几句，我才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这个年过三十、面色憔悴的男人是这栋屋子已故的原主人，山田老先生的儿子。
“这么说，我父亲果然已经……”自述与父亲已经十余年未来往的男人如此说道。这位山田先生幼年丧母，在他年轻的时候又和父亲关系不和，有次大吵一架后便下定决心离开了家门，到大城市去打拼了。原本打算等建立一番事业再回家，结果始终没有如愿，一直以来他都很后悔，却因为不愿向父亲妥协，于是一直没回来，甚至书信往来都没有。
如今他已经建立家庭，反反复复地挣扎着，终于放下了曾经的执念，决定要与父亲重逢。从我口中听说山田老先生已亡故的消息后，他苦笑了两声，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担，一言不发地打算转身离去。
“请等一下。”我叫住他，转身回到屋里，把怜音平时用来写字的那根钢笔拿给了他。
“这是……啊……”
“这是山田老先生留下的遗物，我看比较贵重就留下来了，还是交给你保管比较合适。”
“真是多谢你了……”
男人收下了钢笔。他久驻门前，长久地回眸望向屋内，仿佛要将所有一切映入眼中。视线掠过腐朽的横梁，老旧的木门，绘着褪色图案的墙壁，将这些也许陪伴他度过无数时日的景象保存到脑海，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了。
第二天的时候，后院里生长着茂盛的车前草的地方，悄然间摆上了一束盛放的百合花。怜音站在院内不解地望着我，似乎在询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昨天我把她的笔送人，她好像现在还有些难过。
“是对亡者的悼念。”我回答说。
怜音仍然一脸不解。
“因为，我们不是把小麻雀埋葬在这里了吗？”我看向车前草的旁边，曾经埋葬麻雀的地方，也长出了一簇毫不起眼的淡色的百合花。
“逝者已然长辞，但与他们曾相伴同行的我们还活着，我们仍能继续前进，走向通往明日的路。所以，就以这微不足道的敬意，来背负那未行完的生命吧。”
过去，有两条生命在此长眠，我以芬芳洁白的百合花祭奠亡魂，衷心祈愿神明能够以怜爱之心引渡他们穿过冥河，洗净前生遭受的不公与苦楚。
也许是为可怜的小鸟，或是孤独的老人祈福，亦可能是向脚下那些铺成把我引向希望的道路的万千亡魂忏悔，我已无法回头。
这就是生存的代价，终于认清答案的我才明白自己的命究竟是由什么堆砌而成，这份灵魂的重量绝对不能轻易死去，那就让我再多丑陋地、痛苦地苟活于世吧。
逼近夏末的时候，西宫太太来便利店买东西，和我的闲聊着，顺便提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我们所居住的这座城市有个传统，每年的夏季最后一天，城中都会举办一场祭典，以告别夏天的结束，被当地的人们称为“夏末祭”。我之前稍微了解过一些祭典的含义，大概类似于节日的庆祝活动，当地政府或民间会组织一些娱乐以供居民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