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晚的深沉(1 / 2)
夤夜。少年再次来到那个对他充满新奇的幻境。这次场景不再重复,他漂浮于半空,眼前尽是茫茫戈壁。平日遇到生人便汪汪乱叫的土狗,时儿高冷时儿软糯任你蹂躏的家猫,以及总在早晨扰你清梦的鸟儿在这里无半点踪迹可寻。别说生灵,就连平日郊外浓翠逼人的植物在这里连一星半点都看不到。
目之所极尽是黄沙。看向远处的层层叠叠沙丘以及沙地上被风吹出的道道波纹,粗犷、豪迈、荒芜、野蛮是最初印象,随后窒息、压抑瞬间席卷全身。少年一个恍惚间便失去了方向,无助、迷茫瞬间占满双眸,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开始乱窜。
一阵无力的奔跑过后,少年开始冷静下来,不在四处打转而是朝着一个选定方向疾驰而去。这一路上是否会偏离预定方向,或者感觉出现偏差,自己进行主观意识上的微调这些他都不清楚,他只是朝着他认为正确的方向不计后果不知疲倦的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随后一个直插晴天的高塔映入眼帘。随即他跑到就近的高地上,不远处则出现一群服装朴素的人。他们屏气凝神注视着什么,随后不知从何处传来十、九、八三、二、一的声响。然后高塔不远处凭空出现一个光点,慢慢的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一个像蘑菇一样散发光亮的云。它的出现让地面跟着颤抖,扭动,龟裂,翻涌。
随着它的升起,少年耳朵有了短暂的嗡鸣声,这一声响惊醒了呆滞的少年。张开的嘴巴突然感觉到热量,然后是脸颊,少年本能的伸出双手想要挡在面前,想要抵抗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可这毁天灭地的威能,岂会因他的抵抗而停下脚步。
灼烧,比双手抱住通红的铁块还要强烈的灼烧。这是少年此时能想象到的唯一感觉。这股热量像是要将他最先接触热量的手指到后端撑地的脚后跟由前致后的一点点粉碎,然后磨成一滩烂泥、一滩污水,或者还没成污渍时,便被它的威能将地上碍眼的一切蒸发。
姜嗣在幻境中意识消失的瞬间猛地从床上坐起。汗水不光趴满额头还出现在身体各个部位。这些汗水不光沁透衣衫,阴湿被褥,还在床铺上拓出一个人形印记。
姜嗣回过头来苦思冥想:那种陌生的环境究竟是什么?它那样令人震撼,又那样实实在在,然而却没有任何合乎逻辑的证据证明它的存在;只有明白无误的感受,其他感受同它相比都失去了明显的痕迹。
少年设法让它在现英姿,通过思索又追忆起当时情景,又体会到同样的感觉,但没有进一步领悟它的真相。少年再次努力,设法召回逝去的感受。
为了不让要捕捉的感受在折返时受到破坏,少年排除一切障碍,一切与此无关的杂念。闭目塞听,沉心静气,不让自己的感官受到附近声音影响分散注意,从而失去忘乎所以的感受。
月光透过窗户洒向床头,少年半天的静坐却是枉费力气,毫无收获。于是少年强迫它暂作原本禁止它作的松弛,放下当紧之事,逼它想点别的事情,让它在作最后一搏前休养生息。尔后,少年给它腾出一片空地,再把初次体验的感觉送到它的身前。
这时少年感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颤抖,而且有所活动,像是要浮上来,好似有冬猎的渔民从冰层下打捞起什么东西。少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它在慢慢升起;感到它遇到阻力,听到它浮升时一路发出汩汩的声响。
不用说,这是来自那方世界的景象,它传回少年脑中,与原有记忆交杂,融合后流淌在四肢百骸,在他的内心深处搏动着,试图来到他的面前。
只是它太过遥远、太过模糊,少年勉强才看到一点半阴半阳的反光,其中混在着一股杂色斑驳、捉摸不定的漩涡;但少年又无法分辨它的形状,无法将它阐述于能做出解释的叔父。
他记起叔父说过一器破万甲胄,他真的在梦里见到了。
一轮弯月高悬于空,夜晚的静谧从无处不在的阴影下漫向四周,吞噬着白天此起彼伏的喧嚣。人们躲入屋内,紧闭门窗,用棉被捂住头颅,藏身梦境,生怕被月光探听到内心机密。
老江头自阴影中走出,来到一个药房门前。三声叩门声两轻一重,似是不为人知的暗号向他人传递他到来的讯息。
不多时,原本黑暗的长街在其角落里亮起一盏孤灯。这盏孤灯露出的火苗在静谧的夜空中随风摇曳。暗夜似乎很讨厌这突兀的亮与它争夺光辉,无形大手对准灯芯狠狠掐了下去。烛光似乎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拼命的反抗,在黑暗中忽明忽灭的闪烁着,这是它最后的顽强。
一位满头花发身形枯瘦的老头将老江头应尽屋内。
“你来啦。”一声尖锐的、刺耳的如同指甲划过门板才能发出的声音从枯木般的老头的嘴中发出。
“我来了。”老江头并不在意那让人涌出一片鸡皮疙瘩的声音回答道。
“你不该来。”老头的声音依旧尖锐依旧刺耳。
“可我依然来了。”老江头像是想起当年同他共事时的时光,语气沉稳的回答道。
看了眼眼前壮汉,枯瘦老头说道:“一别经年,我受了很多的苦。过去的许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来此之前,我见到了戏命师。”老江头似是知道他的软肋,并在此处用力给予一击。
老头不知佝偻了多久的背在听到戏命师三个字时肉眼可见的挺直了些许,随即颤颤巍巍的说:“我还能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