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叶家是邯郸城的一霸。
叶家子侄多人在邯郸府衙担任官吏,城中一大半的米粮店都是叶家产业,左右着邯郸城居民的日常口粮价格。叶家圈养的武士杀手多达数百名,明里暗里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已是平常事。
黑道白道,只手遮天。
叶隐的生母叫叶红霜,是当今家主叶槐独女。叶红霜少女时容貌美丽,被许配给定州义武节度府判官冯青素之子冯铭,送亲队伍浩浩荡荡从邯郸出发开往定州。刚进入定州地界,送亲队伍就遭到了狼山盗匪孙方简的劫杀。
叶红霜被掳上了狼山。
消息传出,叶冯两家震动,大失颜面。但狼山盗匪势力庞大,朝廷官兵尚不能剿灭,更何况只是地头蛇的叶家?
冯青素索性一纸辞书退婚,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叶家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动用了所有的势力,想把女儿从狼山贼窝里救出来。寻找中间人去游说,组织死士去营救,筹集钱粮去赎人,但狼帅孙方简不为所动。事情拖了一年,狼山收到了大量钱财粮米之后终于把人放了。
叶红霜回到邯郸的时候,容颜尽毁憔悴若死,怀中却抱着一个两月大的男婴。
这个男婴就是叶隐。
叶红霜说不清楚谁是男婴的父亲,对囚禁期间的遭遇也绝口不言,但她身上和脸上的条条疤痕已足够说明一切。叶家不想承认这个孩子,但叶红霜坚持要把他养大。叶隐这个名字是叶红霜起的,孩子是自己生的,自然要姓叶,叶红霜希望孩子不要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中,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叫他叶隐。
如此叶隐,就如云宝山上处处可见的树叶,隐藏在山中一天天长大,直到十五岁。
我穿越到了他的身上。
负责照顾叶隐的是叶家圈养的一个家奴杀手,名叫叶放,三十六七岁的中年,右臂不自然地弯曲,常年背着一柄细细的长剑,步伐沉稳,沉默寡言。我和他聊了半个月,终于弄清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我对这样的处境还算满意。
有吃有喝,无人打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唯一的不足是这个年代没有电没有网,没有太多的玩乐,也没有烟抽。
年代似乎是五代十国时期,但我不太确定。我并不熟悉历史,这也不重要,我并没有征伐天下匡扶社稷的野心和欲望。
吃饭、睡觉,去山下的小河边钓鱼,去不高的云宝山深处散步,刨一些野花野草回来试着种活,种不活就扔掉,继续去刨。这样的日子格外惬意。
叶放似乎想教我用剑,但我不想学,他也就没有强迫我。
有一点可以确认,叶放是喜欢叶红霜的。
他比叶红霜大三岁,从小在叶家长大。据送菜送粮的老宋头说,叶放小时候伺候叶家大哥叶红锋,和叶红霜走得也近,还曾因为叶红霜喂他糖果吃而被院里的管事责罚过。下人们都知道叶放对叶红霜有情意,但叶红霜是家主叶槐的掌上明珠,而他只是一介家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徒然招惹其它癞蛤蟆的嘲笑。
叶红霜被掳走的时候,叶家组织人手潜入狼山营救,最拼命的就是叶放。三次行动,次次有他,最后一次他冒死拼杀来到叶红霜身前,却依旧没能把叶红霜救出。
那次行动,叶放右臂受伤,落下终身伤残,是以常年弯曲无法伸直。
呵呵,这就是男人,衷情的男人!
我开始以审视的目光观察这个右臂残疾的中年人。
他并没有因为叶隐是叶红霜的私生子而对我心生怨毒,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从心里把叶隐当做爱人的至亲骨肉,十五年来悉心照顾,并时刻想着把自己的一身武艺传授给他。这是孑然一身的叶放唯一值得称道的东西。
立秋那天,他对我说:“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你总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写字,现在往山里去的时候多了。不过山里还是少去,想散心的话可以跟我练练剑,世道不太平,身体强健些总是好的。”
“山里怎么了?”
“云宝山附近有术士出没,我以前和你讲过的。”
“术士?”
这个世界竟然有术士?
但好像叶放对此也并不太了解,我无人去询问详情,就在别院的书房里翻找一气。这些书都是繁体文言文,看着着实费脑筋,我渐渐没了耐心。不过我还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是有道。是有术。
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修道者,是道士。修术者,是术士。道术皆修,可通天彻地。
那时候我还没有遇到卢念文,还不明白他口中“是有三千宇宙”的真正含义。但我已经隐约明白,这个世界和我原来讨厌的嘈杂世界不是一回事。时间并不是单箭头的流逝,而是像万千箭雨齐头并进,每支箭都是一个世界。
或许这就是平行宇宙,而每个宇宙的运行规则都不尽相同。
现在这个世界,确实有所谓术士存在。
所谓原理嘛,书中说“技精而术”,我只能报以冷笑。
在叶放眼中,叶隐的性情和以前有很多不同,或许是因为某个术士在使坏。他找人打听了许多破解之法,甚至请了和尚老道到云宝山别院里解攘。
我不干预,冷眼旁观。
做了两次道场,叶放见我依然不改,也就罢手了。
过了几天,叶红霜来到了云宝山别院。
叶放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眼得像极了一个恭顺的哈巴狗。叶红霜向他问话的时候,他一边回答,眼中流闪出少年人欣喜的波光来。
我在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