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我觉得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邯郸城的布局，我对邯郸城内其实并不熟悉，这些都是在那张地图上看来的大略。

邯郸八座城门，东南西北四座主门分别是升阳门、崇阳门、金光门、定远门。

我们从崇阳门进城，出了瓮城，前方即是空无一人的崇阳大街。

崇阳大街是邯郸南城主路，南接崇阳门，北至城市中心的钟鼓楼。崇阳大街宽约十五米，可并排行驶四辆大车，两旁是邯郸南城的各坊。邯郸四条主街都颇为宽阔，各坊之间的甬道却相对窄了不少，大约七米，能供两辆马车交汇错车的宽度。

邯郸不是大城，无法和一百零八坊的长安相比，总归只有五十二坊并东西两市。邯郸署衙坐落坐于正北的定远门，南望钟鼓楼。衙门、军署、官仓、监狱等行政部门都集中在那里。据说为了防止动乱，刺史大人今晚调了兵马一千人守护住了这些关键的衙门口。

整座城市以中心的钟鼓楼和东西二街为界，南城三十二坊，北城二十坊。坊分大小，大的二里见方，小坊的一面墙仅有数百米，坊内房屋楼台错落有致，居民各安生计。

叶家三房的宅院在东北方向的康靖坊，二房则在西门附近的平乐坊。

面前空无一人的崇阳大街，东侧大通坊、平寿坊、永义坊、教义坊，西侧的崇元坊、崇义坊、广善坊、常宁坊，依次排列整整齐齐。鸡不鸣，狗不叫，只有众人匆匆的脚步声，手中火把烧得噼啪作响。

我们出了瓮城后微微驻足，听得身后“吱呀吱呀”的响声，崇阳门缓缓关闭，断去了我们的退路，提醒着每一个人，今夜不死不休。

五月十一，邯郸城今夜宵禁，人鬼莫出坊门。

城里的月光和城外没有任何分别，道路两旁的坊墙遮蔽了大部分的视野，让人心中不由地平添一份紧张。平日里通宵达旦的歌楼妓馆也都熄灯关门，暗中无数有心人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倾听黑夜中的动静，低声私语。

叶红鸾一声令下，众人随即大喝，纷乱的响声中，五十架短弩已经端了起来，上弦搭箭做好了战斗准备。

但是——

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

叶红莲并没有派出人手在城门处进行阻击，我们前方的大街空空荡荡，东西两侧各坊寂静无声。

闪着寒光的弩箭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射击的目标。

叶红鸾叶红邻相视一眼，叶红鸾低声说：“难道叶红莲把所有人手都集中到了康靖坊，准备在那里和我们决斗？”

叶红邻皱着眉说：“大哥，要不要我们一起去平乐坊老宅，和小亮子他们会合之后再杀向康靖坊……”

叶红鸾略一思索，摇头说：“计划不能轻易变动。——我先带人到钟鼓楼，我们占据钟鼓楼后戒备起来。你们会合后也来钟鼓楼，然后咱们一起去康靖坊……”

“我有些担心叶红莲会派人去平乐坊……”

他们低声地商议，我看看叶放，叶放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处广善坊中广善寺的高塔，神情沉静如水。

众人戒备片刻，渐渐发出低沉杂乱的窃窃私语，他们也奇怪为何没有遇到敌人……

崇阳大街二里开外，一团火光忽的亮起，在深沉的黑夜中格外显眼。

火光的突然出现，让众人的私语瞬间沉寂下来，叶红鸾叶红邻也停止了讨论，同时向火光处望去。

黄褐色的火光，小小的一团，却那么耀眼，像是点燃在每个人的心尖。

“来了……”

叶红鸾轻声说：“四弟，你去吧。”

叶红邻点点头，跨身上马，叶全信等人也忙按照计划上了马。叶红邻地向叶红鸾抱拳行礼，说：“大哥保重。”

叶红鸾微微点头，叶红邻招呼一声，三十余骑控马沿着城墙向西奔袭而去

叶红鸾目送弟弟远去，缓缓回过头来，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儿子叶全礼等人，指了指一里外的那团火花，凛声说：“大丈夫生死只在今日！生则从此共享富贵，死则携手共赴黄泉！——敌人就在眼前！诸位，随叶某向前！”

众人齐声大呼，在叶全礼的指挥下，弩手们排出平日里搜捕盗贼的阵型，缓缓向前行进。滕迁等人簇拥着叶红鸾，我和叶放落在后面。叶珍已经被麻绳绑起，由独眼龙的马韬牵住。

我看着叶珍笑笑说：“珍儿表妹，好久不见了。”

叶珍脸色煞白，宝石一般的大眼睛紧张地瞪着前方黑夜中的一点光亮，似乎没有听到我讲话。

叶全礼打出手势，几个弩手弩手踩着同伴肩膀攀上两侧高高的坊墙，先在月色中瞭望了片刻，然后沿着坊墙向前行进，他们充当起队伍的耳目。

一里外的坊间街口，那团火光明暗不定，鬼火一般地闪耀。

众人一边向北行，一边谨慎地地向四周张望。叶全礼手持横刀，说：“兄弟们小心了，注意坊门……”

我和叶放尾随在叶红鸾身后，叶放目光紧紧盯着那团火光，倒也看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只是躬腰控背，做着随时可以出击的准备。

渐渐近了……

月光下，那里只站着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手持火把，身穿一袭黑衣，钉子一样地站在当街。

叶放抿了抿嘴唇，低声对我说：“那是老安，……安连山，五十多岁的人了。——他倒没什么过人的本领。他有个女儿叫秀娘，秀娘从小就有病，一直治不好，前些年丈夫死了，老安为了给女儿治病，过得很艰难……，他这是想做什么……”

我也弄不清楚这突然出现的老安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随着大队缓缓前进。

队伍在距离老安三十多米的地方停下，叶全礼对叶红鸾说：“阿爷，怎么办？”

叶红鸾盯着安连山，片刻之后咬咬牙说：“射死他！”

叶全礼举起短弩，略瞄了瞄准头，“嘭”的一声发射一支弩箭。

弩箭准确地射入老安的胸口，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老安并没有惊呼痛叫，他身子歪了一下，随即挣扎着继续站稳。手中火把晃动之后，依旧被他举得高高。

“嘭嘭——”

另两支弩箭激射而出，射入老安的肩头和大腿，老头子半跪下来，却奋力仰着头，手中依旧高举着那只明亮的火把。

叶红鸾说：“去看看，小心些……”

叶全礼点了三个弩手，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中箭的安连山。站在两侧坊墙上的耳目也慢慢向前移动，监视着周围黑夜中的动静。

我们远远地望着，三个弩手来到老安身前，略略检查了一下老安，似乎是觉得他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挥着手喊：“叶公子，这老东西已经不行了……”

我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这老头子的举动太过怪异，实在不清楚他的意图。

叶红鸾犹豫片刻，命令队伍继续前进。叶放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冷声说：“红鸾公子，慢着！——老安脚下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