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豫章郡守(1 / 2)
飘逸之君子,所植蒹葭,心横青松,信手慨慷。
沿三吴顺流而下,处处乌篷,绵延晴川,掩映成画,与之相配。
豫章郡,北接江夏柴桑,东邻吴楚麓洲,着实风华宝地。
然名位有高低,地域亦有深浅。
相较于三吴地带,豫章距离都城较远,南方士族少有登高望远者,多为一己之私,拾人牙慧。
三吴浅海蜉蝣,进退自如,利于谋事之人伸展。
而豫章则山多林密,穷途围困,常容败军之将,视为隐世之下策。
诸如汉海昏侯之流,蛰伏于此,终化为沧海一粟。
可见,豫章郡虽依附长江,然终归绕了路,缘非自己。充沛之灵气,尽为三吴所褫夺。百年来,难出豪杰之士。
然,图穷匕见。谋事者看一时之成败,谋局者置之死地而后生。
惟一无所有者,或有冲天之志,挣脱樊笼,或自怨自艾,沦为笑柄。
永和年间,居于豫章者多为寒门,不乏有经天纬地之雄才。
五亩之田,树之以桑,鸡犬相闻,阡陌交通。
奇异的是,整个江南州郡,唯独江州晴日甚多,此地道宫少,百姓置身于桃林芳菲中,如世外桃源,如沐春光。
村子里更是桃林巨多,充斥着馥郁清芳,鸟雀呼晴,美不胜收。
时任豫章郡守的梅湖听着啾啾雀鸣,品尝着清香的浓茶,在古朴的长椅上休憩,身旁两个刚纳的小妾捶腿揉肩,着实惬意无比。
原先以为此处无利可图,只需平平稳稳的呆上几年,便可借着背后家族的一点微末关系,调回三吴做个清闲的给事中。
却不曾想,我佛慈悲,突然降下大雪,此处却不受惊扰,远在南充州的族兄都对自己羡慕得很。念及此,他每日必拿出一串佛珠,面朝西方,虔诚的叩拜。
在这大晋,人人信道,可他却信佛。他也是从家族内抄来的佛经,知晓背后有一个名唤太真佛寺的势力,其余的一概不知。明知这是掉脑袋的事情,梅湖却胆大包天,眼下更是将和尚当成了神灵,对别处传道的道士更加不屑。
可就在他与周公相会时,郡丞刘远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连头上的官帽都掉了下来:
不好了不好了,梅大人,出大事了。
梅湖一惊,差点晕厥过去,待到平复好心情,他挥了挥手令小妾和侍女离开,看着脸色发白的刘远,怒道:
混账,本官好好的,能不能说些吉利话,林子里的鸟都比你聪明。
刘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后槽牙全是空的,双鬓花白,也是在此处到任,仿佛神清气爽了许多。
他看着梅湖发怒,也不敢得罪,躬身道:
梅大人,非是下官不知礼数。而是,而是。
刘远结结巴巴,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这让梅湖更加怒火中烧:
混账,何故吞吞吐吐,难不成你家欲办丧事不成?
刘远急忙摇摇头,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大人,是朝廷下发了公文,说是梅大人您征辟的一些官员政绩平平,本就品级太低,更是庸碌无作为,恐玷污了豫章郡,故令新迁的尚书左仆榭殷峰屈尊下放,出任郡守,除县令外所有官员,由他一手规制。
梅湖闻听此言,脸色变得铁青,只感觉后槽牙都咬的硌响。
他哪里不知道,什么政绩平平,品位低,不过是托词而已。大抵是豫章郡几月无雪,已令一些士族垂涎。豫章郡原先不过是他们弃之如饴的贫瘠之地,眼下却成了香饽饽。他梅湖,屁股还没坐热,方才暗自庆幸,转眼间,到手的鸭子就飞了,难不成,还是斗不过天意么。
梅湖是越想越不是滋味,那殷峰,是殷浩的族弟,不过是因对江南王司马昱有用,才被扶植抗衡桓温,何德何能,殷浩已死,殷氏仍可坐享其成。
江南王司马昱,梅湖是又嫉又恨。
刘远见梅湖浑身哆嗦,显然气坏了,连忙道:
大人,属下实是不甘心呐,大人您治下的豫章郡昌明,美不胜收,顷刻间却为他人做嫁衣。
刘远本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可自从来了豫章郡,他立马生龙活虎起来。于是,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他要为自己的儿孙谋个前程。
也只有在这豫章郡,他能继续苟活,便可保他不争气的子孙永享太平。若是梅湖真的被革职了,他也将回到南充州的乡下种地,受尽族人白眼,就此凄凉死去。
故而,他必须劝说梅湖,决不能妥协。
大人,属下托族人打听到一点消息,说是三吴地带的沃土已荒,长期积雪,百姓无法务农,那些士族也就无法吃到美味佳肴。江南王和士族向来联系紧密,向朝廷请旨,迁一大批三吴百姓来豫章郡,令整个豫章百姓为士族卖命。多出的农田和山林,便可由匠人修葺出几间民房,用来士族子弟如厕之用。
梅湖一听,胸中被浊气堵住,气愤难耐:
你这是道听途说,还是确有此事?
刘远恭敬道:
大人,属下不敢欺瞒。
梅湖义愤填膺:
好,好,从前你们绕着走,现在你们耍无赖。这些高品士族,日后必有所报。
刘远傻眼了:
啊?大人,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算了?
梅湖长长的叹了口气:
形势所逼,只能暂且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