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间瞳同学从不熬夜(1 / 2)
回家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
就像你不能指望一个上下学通勤全靠公交的人,在路上突然就欧气爆发撞见ssr级别的稀有事件一样。间瞳最多也就是随着公交车的行进,看一看沿路的众生百态而已。
看到一家三口牵着狗在外散步;
看到一对小情侣在咖啡厅约会;
看到三五成群的同龄人嘻嘻哈哈地去逛商场;
看到在街头等到父亲开车来接自己的小女孩;
看到推着婴儿车互相唠着家常琐事的妈妈们。
沿路发生的事情很多很多,但间瞳的视线却总会被这些人吸引,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渴望这样的生活,可她也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心态,强行去追求这样的生活只会变得更加不幸。
有种幸福叫“远远看着就觉得幸福”。
间瞳现在也就只是追求这种“他人的幸福”了。
看别人过得很好,自己心里也会好受些。
手肘抵在窗沿撑着下巴,戴着口罩、满脸憔悴的少女靠在椅背,满眼朦胧地看着外头的风景,像是一位沉默的看客。
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一一划过眼前,明亮温暖的街景则有序地倒影在她的眼底,转瞬之间,这些建筑就被眼眸里的血丝染上了寓意不详的血色,没有一座能够逃脱。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原本口罩下还微微上挑的嘴角,也逐渐平复下去,直至变回日常生活中的面无表情。
机器播报结束,公交停靠在站台,间瞳拎起背包,一言不发地离去。
同站下车的人们推搡着、嚷嚷着挤下车去,而同站上车的人们则又推搡着、嚷嚷着挤了上来。
看到此情此景,间瞳总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但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正经的比喻,所以只好作罢,不再去想。
回到了家,发现父母没一个在的。
父亲是因为这几天又外出出差了,所以不在。
母亲的话……
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肯定是跑出去跟别的男人私会。
照这烈火烹油的势头,恐怕再过不久,她妈就会在那个男人的蛊惑下抛家弃子,去追求所谓的“真正的爱情”了。
你要问间瞳作何感想?
间瞳对此事报以悲观。
悲观的不是亲妈私奔这件事——她心里其实挺支持她妈脱离苦海的,但如果真的一声不吭就走了,那间瞳绝对会恨她一辈子——而是对她妈看男人的眼光有着极大的怀疑,从“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给父亲”这一点就能看出。
她挑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基本上只要是“有钱且对她好的”,也不管是不是装模作样,妈妈就会认定那个男人是好男人,哪怕在这上头吃了不止一次亏,过一段时间总会忘得一干二净。
早些年公司没破产时,父亲还勉强能算个优质男性,就是大男子主义过盛,动不动就会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说自己老婆的不是。
所以当一个更温柔更有钱的男人,出现在妈妈的交际圈里后,她的爱情,自然就十分轻易地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自从19年公司破产,父亲的性格就变得愈发恶劣,而母亲这三年来也渐渐撕破了曾经低声下气的伪装。
想来这次她确实找到了另一棵歪脖子树,看情况甚至还打算连人带绳一起跑路,不然底气不会那么足。
有时候间瞳都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凳子。
那个方便妈妈上吊歪脖子树的凳子。
把书包往床上一丢,走到厨房,一把拉开冰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瓶瓶不同牌子的酒水,除此之外,冰箱里连几根菜梗都找不到,更别说什么肉蛋奶了。
为数不多能吃的东西,是一盒过期快两天的三明治。昨天的这时候还剩三盒,她昨晚和今早各吃了些。
从这就可以看出,她妈这几天压根就没回过家,全在外边浪了。
心里为在外奔波的父亲默哀三秒,顺带再可怜下只能吃过期食品的自己。
她虽然会做菜并且厨艺还算可以,但“巧瞳难为无米之炊”。要她自己买菜也不是不行,前提是那两位巨婴,能记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被扔在了家里。
要是能顺带想起来给她点生活费的话,间瞳就双手合十的拜谢三下了。
在当今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里,也就间瞳这种人还保持着一颗“怀旧”的心,通讯交流全靠聊天软件和家里的座机,最近的时事新闻也得从旁人的八卦里了解……
好吧好吧,靠听八卦获取时事新闻这种事,不管怎么说还是太扯淡了,总有种新人vtuber给自己设定的调调。
实际上这是间瞳自己的问题。
某人每天写完作业、预习完明天的上课内容后,就会立马上线apex,开始度日如年的坐牢模拟,期间,完全没有点开任何一个浏览器,瞥一眼上头热搜的想法。
不过没手机这点倒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找爸爸要,爸爸说你年纪还小。
找妈妈……哦,她找不到妈妈。
有时候间瞳都会想,这是不是他们在暗示自己赶快进入叛逆期,然后闹个脾气,一不做二不休,痛痛快快玩失踪,这样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她这个累赘甩掉了。
嘴里吃着冷冰冰的过期三明治,脑子里苦中作乐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因为肠胃功能不太好,所以哪怕只是吃两个三明治也得细嚼慢咽十多分钟,吃完饭收拾一下桌子,随后把垃圾带出门,丢到小区的垃圾分类站里。
回来后洗漱一番,把身上校服换下,穿上更加保暖的中老年妇女风格的暖和睡衣,用发箍把遮住眼睛的头发箍住,没了头发的遮挡,眼睛上边那对粗短的眉毛,自然就能出来透透气。
咱们间同学的气质,也因为这对小短眉,一下子从原本那种眼神凶恶的阴郁系高冷女,变成了经常通宵打游戏的体弱废萌宅。
(废萌宅:指只看废萌动画的阿宅
只能说,口罩真是改变一个人气质的最好装备,甩那些耳钉鼻环项链戒指十几条街,在间瞳看来,唯有插入式的尾巴加上配套的兽耳,才能和一副普通的口罩斗个旗鼓相当。
想到这,她脑海里闪过了各类18+的对比图。
“呼,吃饱喝足,开、工。”
胡思乱想搁置一边,把习题册从书包里一本本抽出来,先挑最拿手放到桌面摊开。
提起一支墨水即将告罄的水笔,小脸肃然地在习题册的空白处上,落下一行行狂放不羁的潦草字迹。
写着写着,她又突然开口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过颈环还是有资格跟口罩比高低的。”
看来还是放不下这些玩意的排名。
……
挂钟嘀嗒嘀嗒地向着午夜走去,柏油马路上的汹涌车流也随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稀疏,其它屋子里的灯光陆续熄灭,劳累一天的人也很快进入睡眠。
夜里的凰榕城,就像是一座巨大却无声的计时器,当灯火全部熄灭时,人们自然也就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
甩了甩水笔,榨干了笔芯里最后一点墨,写完全部作业的间瞳,靠在座位上长吁一口气,眯着眼抬头看向挂钟,发现时间已然来到了凌晨十二点半。
真正进入深度学习的状态后,就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至于为什么她写这点作业能写三个小时,那还得归功于她那良好的作息习惯所带来的迟钝大脑。
“预习下明天的课,然后就可以去玩派派了。”
闭眼,用手指和拇指揉了揉晴明穴,缓了一会后,间瞳才翻开书本预习明天会学到的内容。
于是乎,不知不觉间,一个半小时就又过去了,时间来到了凌晨两点。
这时,小区里的灯光基本已经全部熄灭,只有少数晚下班的住户还在屋子里亮灯活动。
重新检查一遍那填满课题本的学习要点,和一些用铅笔圈起来的不理解的地方后,间瞳才满意地把书本收好,塞进书包里。
“呼,总算能上线了……”
畅想自己接下来在游戏里大c特c的样子,间瞳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不过几个小时不间断的脑力劳动下来,她的精气神已经变得十分低迷了。
刚起身没走几步路,心脏就抗议般地生出阵阵刺痛,迫不得已,间瞳只得呆愣在原地,以免疼痛加剧。
十几秒后,刺痛感慢慢削减,间瞳才敢坐到椅子上,满身冷汗地大口喘气。
至此,本该继续下去的夜生活,因为身体有恙而终止。
躺到床上后,积压许久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可当灯光消散,间瞳的大脑却会变得格外活跃。
每到睡前,过往的恐惧都会一次次浮现在脑海,不厌其烦地侵蚀她的理智。
直至今日,她都忘不了小学四年级的那一夜晚,那个因呼吸不过来而被惊醒的午夜。
她无比庆幸那时候的自己没有一醒来就惊慌失措地发出声音,而是在迷糊中察觉现状后,紧绷着神经做出不会太显突兀的,一个人在熟睡时感觉难受后会做出的动作——侧过脑袋。
这一举措,成功地让那个男人没办法再捂住自己的口鼻。
好在那时,那个家伙心里也在摇摆不定,没有试着继续捂死她,而妈妈也正好出声问他,怎么在外边呆了那么久。
三者相加,才能让间瞳在巧合之下与死亡擦肩而过。
要是她那时暴露了自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压根就没法肯定,那家伙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地把自己干掉。
毕竟“在男方出差时跑到其家中与其妻子偷情,期间甚至还试图谋杀别人女儿”,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很快就会在熟人圈子里传播开。
到那时候,迎接他的就是彻彻底底的社会性死亡。
那家伙可能也是担心这点,所以一直摇摆不定,让间瞳有了死里逃生的机会。
她不知道那人有没有所谓的偷情者的“觉悟”(后来的下场证明了他并没有,但间瞳可以肯定,一个不遵守伦理道德、社会公良的人,情急之下,是绝对能跌破道德底线的。
那一夜,间瞳怀揣着莫大恐惧等到了天明,在这段时间里,那个男人以及自己的母亲曾多次出入自己的房间。
期间二人有过多次争吵。
当时间瞳真的很害怕,害怕母亲与那个男人达成共识,但她内心深处又无比渴望母亲能够站出来保护自己……
与“渴望被母亲保护”这一想法同时诞生的——是在极度悲伤中孕育出的恨意。
而这股极强的恨意,也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毫无保留地消磨了十几年来,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感恩与爱。
自那天之后,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恨母亲一辈子。
可几个月后某天,父亲出差回来,突发奇想地想要跟她谈心时,她的情绪大坝便毫无由来地崩溃了。
一五一十地吐露完事实,由此引发了延续至今的夫妻骂战,也就是在那天后,她见到了成年人真正意义上的愤怒。
外加一位疯狂否认事实、面不改色指责“爱人”错误的妻子,与一位歇斯底里,乃至冲进厨房拿刀的丈夫。
好在因为这场冲突是在孩子面前,所以残余的名为“父亲”的理智,才没有让惨剧真正发生。
事后,双方的亲戚朋友轮番下场,最终好说歹说地才没让两人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