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断金楼（1 / 1）
原来是个才子在此推敲词作，王桐听着不错，忍不住喊了一声好！ 书生一听，转身一看，见王傅二人衣着不凡，却甚是孤傲，只是随手拱了拱：在下斟酌词句，想必打搅二位公子了。 哪里，哪里，这般美景正该有这般好词，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周邦彦。 王桐立刻想起来了，这个周邦彦竟也是历史上的名人，将来号称婉约派的正宗，想不到今天遇上了，不错，碰上了一位将来的大词人，自己结交结交，说不定能捞个伯乐名声。 没想到刚自报家门，对方一听是驸马，脸色一变，在下还有些事，就此别过吧，说完一甩袖子，竟然直接扬长而去了！ 嘿，这狂妄的小子！傅唯俊在旁边瞪眼喝骂。 王桐惊愕一下也就明白了，像酒楼里的学生们一样，在许多人眼里，自己这样的人是十足的纨绔子弟，对国家有害无益，由此可见自己的尴尬地位。 傅唯俊拉着王桐道： 今日出来都是我的主意，结果反倒坏了心情，也罢，我刚知道还有个好去处，有吃有喝又有好耍子，今天总归不能白出来一趟。 什么好玩去处，王桐倒是无所谓，只是刚才匆忙逃出来，都没吃上两口，腹中也有些饿，便点头了。 此时天空愈加黯沉，浓雾堆垒，如烟如霾，黑雾翻搅，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时辰还只是黄昏，看上去却感觉像深夜。 街上一片萧索，路边难民或游荡，或躺或坐，个个形容枯槁，面色苍白，两眼空洞，神情麻木，如百鬼夜行。 这是一座濒死的城市，拥挤着濒死的人。 两人又找了牛车来到城北一个地方，下车一看，静悄悄的一处院子，绿树掩映，没有任何旗帜标牌，看着似乎有些破败。 这是什么地方？ 傅唯俊表情神秘：容我卖个关子，驸马到时候便会知晓。 下了车靠近院子，便有几个汉子围了上来，个个裹着万字头巾，身着鹦哥绿的棉袍，腰里扎着青带子，看着都是身材壮硕，行动矫健。 王桐凝目细看，才发现周围树木掩藏下，还是影影绰绰不少人影，看来这里其实防卫森严，非同小可，心中的好奇更甚。 傅唯俊不愧是地头蛇，好像到处都熟捻，叽里咕噜一番就通行无阻了。 绕过了一堵粉墙是一个小门，还是有人把守，两人进去见一道阶梯便拾级而上。 上去后却发现是一座空中回廊，上面房顶封盖着，当中是个天井，回廊甚是宽大，地板都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墙上裱糊着粉色的壁纸，每个不远处就是一盏小巧灯笼 这处布置倒是富丽气派，与外面的萧索破败恍若隔世。 回廊靠栏杆处摆着许多桌案椅子，已经坐了不少人，都一边吃喝着一边倚栏看着天井下面。 那里四角挂着偌大的琉璃灯，照得楼下亮如白昼，正有几个婀娜女子跳着轻柔舞蹈，灯光下水袖粉裙里肉体若隐若现，整个布置倒像是个环形剧场。
刚找两个空位子坐下，便有侍者送来时令水果，香蕉葡萄梨子桔子，五颜六色的只管摆上案子，还问要不要上酒？ 傅唯俊摇摇头，只要了圆子，等侍者走开，悄声告诉王桐：这里有酒名为&039;罗浮春&039;，味道是不错，就是一两银子一杯，简直是宰猪一般。 过了片刻，两碗圆子送了上来，这是江南的代表小吃，糯米粉团做成小圆球，里面可以放入各种馅料，北方来的富贵人家最喜欢尝这个新鲜。 雪白晶莹的圆子，上面洒了一些金黄色的桂花，看着就可爱，王桐正是饥饿，立刻端了一碗吃了起来，甜甜的芝麻馅，还夹杂着花生红豆，实在是可口。 他一边吃着，一边问傅唯俊道：大老远带我来，总不会就为了看这些歌舞吧？ 嗨，岂止歌舞，等下就有好戏瞧了。傅唯俊继续卖关子。 歌舞还在继续，回廊里又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两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倒八字眉，肥唇大嘴，满脸横肉，头上戴着缕金丝的束发冠，身穿棉袄，外面披着锦绣云团的绿罩袍，红色腰带正中还嵌着一块碧玉，全身上下一股子骄奢傲慢之气，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摔伤王桐的黄文赞。 大周南逃，杭州府地区权贵云集，青年官僚中却有三人最为出名，被称为大周三公子，这黄文赞便是其中的蛮公子，既是因为其蛮横的性格，也因为他有一身蛮牛般的横练功夫。 此人明明长相粗鲁，偏偏大冬天的手上还特意拿着一柄描金扇，左摇右晃的，想要假装出斯文气质，看上去滑稽可笑。 但是没有人敢当面嘲笑他， 数月前，昭德皇后—也就是太子和公主的生母，在南逃的途中离奇死亡，坊间传闻是被人毒杀，但是兵荒马乱间这事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如今神武皇帝的身边，元妃淑妃瑾妃三人中，元妃最得宠爱，在后宫可以说一不二，而她的父亲黄义川更是身居西川制置使，其统帅的西川军也成了支撑大周西部的支柱。 所有人都清楚，即便为了笼络黄家，神武皇帝也会让元妃成为继任皇后，甚至有些人暗中议论，她亲生的五皇子将来会取代太子之位。 又看黄文赞旁边那人，外貌却是云泥之别，看着二十多岁，束发盘髻，头戴纯阳巾，身穿黄道袍，目似点漆，唇若涂朱，面似堆琼，嘴角似笑非笑，酒窝若隐若现，王桐终于明白什么叫赛潘安，盖宋玉，甚至感觉这人要是描眉画眼，换上水袖长裙，必定是极标致极美丽的美人儿。 傅唯俊在旁边轻声提醒，这是御封的玄妙真人，名叫赵雪卿，据说别看年纪轻，对于烟花火药造诣颇深，深得神武皇帝欢心。 这两人一来，招待的人自是十二分的仔细，立刻有管事的人过来相陪，更有许多客人过来寒暄，傅唯俊识人甚广，还一个个都认识： 集英殿的刘修撰，杭州府的许判官，中书省的秦舍人，工部的储郎中，还有盐铁司的欧阳副使，果真是往来无白丁啊！ 一群人在那逢迎拍马：黄都尉赵真人大驾光临，今晚可谓盛况空前，我等与有荣焉。 是啊，是啊，今晚你这断金楼可得有好节目，休要敷衍了贵客才是。 一个青袍老者大约是这断金楼的负责人了，赶忙应声：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总要列位大人不虚此行。 黄文赞斜睨老者：你家主人果然生财有道，想出这等主意，四皇子少不得日进斗金了。言语中颇有醋意。 日进斗金实在不敢当，无非是天寒地冻，时局动荡的，好让大人们玩乐自在。 嗨，要说好玩，还得说赵真人，机关烟火之术巧夺天工啊！旁边有人说道。 黄文赞点点头：那倒是不假，那一日老赵在宫中施放烟火，什么地老鼠，造的是活灵活现，一边口吐火花，一边还到处乱窜，嗖的一下，就钻到元妃的的圣座下，吓得我姐拂衣惊叫，十分好笑，本公子那是亲眼得见啊，啊哈哈。 立刻又是一片赞颂艳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