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秦桧进城（1 / 1）
这样说说唱唱，时辰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中午了，可王桐却说得过瘾，刚想继续，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这不愁巷紧挨着御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冯铨不明所以，拉着意犹未尽的王桐，匆匆告辞而出流玉轩，只留下若有所思的项新虹。 刚出不愁巷，只见御街两边已经是人潮如涌，挤到前面一看，正好看见许多年轻士子在游行，喊得歇斯底里，关键词就是渡河决战甚至北伐，围观者欢呼一片，汇成了巨大的声浪。 这种游行隔三岔五要进行一次，王桐也碰上过几次，本也不足为奇，无非是喊口号，挥拳头，完事后照样去观澜阁喝酒，盼着见李师师一面，莫说旁人，连他们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敢与金兵较量。 但今日的气氛却大不一样，个个面红耳赤，极度亢奋，真的有一种要投笔从戎，上前线拼个死活的架势。 王桐与冯铨对望一眼，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冯铨嘴巴一努，王桐转眼看见不远的人群中，一人双手背负身后，翘首而立，却是仁公子周锦波，身后还跟着那位老仆人。 王冯二人挤了过去，招呼道：周公子，好巧啊！ 周锦波一见也是笑着点头：两位别来无恙？咦，几日不见，驸马的神情颇为昂扬，嗯，少年本该如此。 冯铨问道：听闻周公子要出仕钱塘县，此事可真？ 周锦波又是点头：承蒙杨老太尉力荐，才疏学浅，勉力为之。如今国事艰难，我辈实在不应只是坐而论道，总还要为百姓做点事情。 言辞恳切，颇有慷慨壮烈之情。 王桐感叹：公子进言开城门，能活不少难民，也算是一桩功德。 周锦波摇头：这不是我的功德，这是朝廷的恩德，人君爱民，牧养百姓，百姓有苦楚，自然要乞求，朝廷也要施以援手，上下尊卑不可乱，这才是圣贤所谓礼。 王桐一听，这位仁公子果真是什么事都能论礼，连难民的乞讨也不例外。不管怎样，这总归是件好事，至少能让他见到了项新虹。 他又问道：周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今日的游行气氛大为不同啊。 周锦波疑惑：你们还不知道？ 顿了一下才说道：就在今日凌晨，秦桧进城了， 王桐心中一震，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却不知是否为历史上同一人，一时间愕然。 这一早上都在流松轩研究歌曲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冯铨更是一脸茫然：秦桧？谁是秦桧？ 周锦波点点头：你们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下官也是才知道，不过用不了几日，泗州通判秦桧就会天下闻名了。 泗州通判？莫非这位秦大人是从淮北泗州逃回来的？ 非也，是从淮南我军大营中逃出来的，而且泗州并未陷落，这位秦大人南渡求援，竟被软禁于淮南大营。 王桐与冯铨颇为吃惊，按他们的理解，金军势如破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杀到淮河北岸，与周军隔河对峙着。 如今才知道，淮河北岸居然还有一座孤城在固守待援！
周锦波叹气道：太守廖文均死守泗州已经一月有余，杭州府中竟然一无所知！淮河两岸消息断绝倒也罢了，但淮河前线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却没有向朝廷汇报，这其中奥妙可就大了，若非这秦桧逃出传信，此地军民还蒙在鼓里呢。 王桐一下子明白了，也许是为了不致动摇防守战略，姚老国公不愿过河救援，甚至封锁了消息，但这个消息却被逃到杭州府的秦桧捅破了。 他回头看看那些振奋呐喊的青年，想想也是，一座泗州城仅凭老弱残兵，也能挡住金军一个多月，说明只要有死战的决心，金军也并非三头六臂，不可战胜。 难怪大家的战意突然变得这般浓烈，也从另一面衬托出主和的太子一派的保守胆怯。 周锦波还在那感慨：所谓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这位秦大人出逃军营，一路沐风栉雨奔波回杭州府，只为冒死弹劾前线主帅，挽救泗州军民，此举颇有古贤朽木不折，金石可镂的志气。 王桐却已经想到另一方面，以太子温和甚至柔弱的性格，相信禁闭要回朝的秦桧定是姚老国公的自作主张，但不管太子知道不知道，这笔帐也一定会算到他的头上。 就在此时，旁边又挤来一个人，驸马爷，果然没错，我一猜就知道你是来不愁巷听曲儿了。 却是傅唯俊，一边说一边喘着：快跟我去皇宫门前瞧瞧吧，那里可热闹了！ 比这还热闹？ 还热闹！ 王桐转身问周锦波：周公子，不，周大人可愿同去？ 周锦波身后的老仆人轻声提醒：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城了。 周锦波便笑着摇摇头：时不我待啊，下官该启程了。 王桐等人只好告别，相约有机会去钱塘县再请教一二。 望着离去的身影，周锦波良久才冷笑一声：果然是纨绔，家国大事，天下兴亡，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场热闹好戏，真是一群鸡豚狗彘啊！ 王桐却不知背后的评价，此时此刻，一边跟随着傅唯俊前往南城，一边心里想着太子的处境必然十分尴尬。 片刻后三人来到皇宫门前，这座皇宫与汴京时的坐北朝南不同，却是坐南朝北，虽然不合于周礼，一来仓促，二来杭州府地形南高北低，也是应地制宜，只有这样才能居高临下，俯瞰社稷苍生了。 此时和正门前的广场上，已经挤了很多人，人群中有官员，有士绅，还有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宫门。 那里早有几排禁军严阵以待，刀枪高举，盔甲鲜明，而在他们前面却正跪着一个人，此人背影单薄，衣裳褴褛，甚至可以说残破。 这便是那泗州通判秦桧了？王桐问道。 傅唯俊点点头：嗯，你也知道了？我还以为你在那听着小曲，听入迷了呢。这秦桧据说今晨进城，没过多久消息就传开了。现今他叩宫门上奏弹劾姚老国公，奏章一个时辰前便送入宫中，皇上也收了，好家伙，这秦桧硬是跪在这里不走，非等一个结果不可。 王桐却在心中暗想：刚回城就满城皆知，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远远看上去，秦桧的衣裳肮脏地看不出原本颜色，其下摆都已被撕扯成一条条，在冬日的寒风中时而飞扬。 但此人浑不在意，似乎也不觉得寒冷，上身挺的笔直，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具大理石雕像。 看样子，也不知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