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光锁【修文】(1 / 2)
天际一片低垂黑暗,此刻,仿佛从黑暗中,正沁出一点一点的血红来,蜿蜒而下,天地如矗立万年的阴冷高墙。
图维亚大公放声长笑,然而片刻之后,他突然发现,那些凝结如实质的黑暗,不知何时,上面多了无数若隐若现的金色锁链。
他抬起手,以往那片对他言听计从的蜃蛇,此刻就像被锁链关在了笼子里,对他的指令无精打采。
……就好像,现在这片蜃域,好像并不在他的意志掌控之下。
锁链背后到底是什么?中年男人开始没来由地感到恐惧:他从出生起,就被告知,他是暗之高墙的守门人,但是,似乎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门后面是什么?
风,起风了。天海之间,充斥着十五、十六级的狂风,气流撼动着天地万物,人类的小小渡轮,在高空看起来那么不堪一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在更高也更深邃的黑暗里,有看着他的眼睛,那些眼睛里,他和那艘小渡轮没有区别。
他几乎是不能控制地抬起眼,向虚空的上方望去,一时间,渡轮远去,时空也远去。
鸿半只脚倒勾在渡轮顶层的栏杆上,海浪见顶,来势汹汹,她衣衫鼓胀,几乎要像只断线的风筝一样被甩出去。然而她很快就手换了粒子束,朝甲板重重一击,借助重心的转换稳住了身形,然后,她骤然伸出手,拽住了即将被甩出去的第二只风筝,那位还拖着海蛇骨头的大副。
大副惊魂未定,抱着她的手臂开始吼:“风!好大的风啊!”
“抓紧甲板!”她狂吼,“我走了!”
“你干什么?”
她指了指天空张狂的笑声,声音在风中被吹上天际,“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一瞬间,那金色锁链突然充斥天地十方,同时向她和大公袭来!
几乎是同时,她和那层‘时空壳’都被锁链接触,她骤然被甩上高空……在这里,水与风不再是静止的,而是被时空压缩了千万倍后,混沌张扬,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时空像是一张废纸,被一下揉成一团,剧烈的能量在空气中呼啸,仿佛任何所在都能聚集起风暴,烈焰,雨水。纷杂的海浪在她脚下也在她头顶,将所有的云朵摇晃成傅里叶的频谱。
而就在她对面,那轮狰狞的月亮摇晃了一下,突然向自己砸了下来!
越接近,那月色就越冰冷如山岳,黑压压地覆住大半天空,而四周的海浪早已如山峰林立,仿佛波塞冬合拢了十指,随时要将人类捏死在掌中。
她举起粒子束,在半空折返身体,对准虚空中飘荡的黄金锁链,回手就是一枪!
锁链并没有被击碎,它只是被粒子束带动着,开始以一种全新的频率波荡,就像是水波吸收了另一股水波,然而随着这种水波的传递,千万里外的大公霎时面容狰狞起来。人脸月亮的表面开始出现血红的淤痕,而随着它的下降而四分五裂的天空,正从破碎的缝隙中渗下血滴……甚至那不是液体,而是沸腾的,在大气中化为黑色火花的岩浆。
原来天地可以如此动荡,就好像人间从没有什么,本该如此。
她跟顾陵学过几年天体物理……与其说学,不如说顾陵懒得写的物理作业全都扔给她写……不过这么半吊子的水平,也足够她粗略辨认,这种半空浮现的锁链,是某种超距场的具象化,她直接通过对场作用,可以实现对大型物体的超距打击。
可惜的是,这门课大公似乎也学过。
那人面月亮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去撞附近的锁链,作用雷同,只见狂风突然间就充斥了天地。渡轮都被吹成了两截,船员们三三两两被卷上天空,蒲草一样。
她心算着变换公式,尝试着同时拨动几层的锁链,于是海墙降低,新生的水龙卷从下方漫上来,轻柔地将每个人拍回了甲板之上。
不同于娇生惯养的大公,在这种物理计算上,她有绝对的天赋。
“就像这样。”她试了一会,极有把握地双臂张开,十指如水鸟脖颈一样弯折,金色的锁链在她的掌心起舞如琴弦,水纹均匀地冲向了时空之壁。
她抬起头,大公的脸,就这样眼睁睁地在她面前融化。而她面前,锁链更加明显,似乎能看见其后隐藏的花纹和墙壁。
她操纵着锁链,让自己回落到甲板上,大副在后头喊了她一嗓子:“别继续了!”
“啊?”她回头。
“我们的时空探测器都爆了异常,这里的时空被人为干扰了,有人在借助你的力量,杀掉大公,打开他守卫的门。”
“但你知道门后面是什么吗?如果出来的是未知的灾祸,我们都活不了!”
“但门已经关不回去了!”她也跟着吼,“喊上你能喊的人,我们进那道锁链!”
“啊?为……”大副还没发问完,一眼望见几乎倾倒过来的海面之下:那里的星群甚至都不再是瀑布,而是四处飞溅的熔岩流,四大作用场在时空的剧烈震荡下不再分明,甚至连光都无法在如此崎岖的场域之中穿行,而是变成了不断溃散流淌的、有如实质的粒子流!
就在这样的宇宙之中,有仿佛横亘整片长廊的,无穷大,无穷远,却也无穷小,无穷尽的黄金锁链,一晃而过。
就在这时候,鸿一换手,将大副掼在粒子束旁边,自己借助反推力越过海面,伸手‘抓’住了那枚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