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钟隐竹(1 / 2)
夏获鸟远远地朝门前那名红衣青年施礼道:“敢问郎君可是雷家大公子?”来之前夏获鸟都打听过了,雷家家主是续弦娶的钟隐竹,他那早夭的前妻为他生下一名嫡子,就是眼前这个雷大郎。
红衣青年皱眉,缓步走来:“正是。”
“我们是受令堂钟大娘子的故交之托,来给她送信的。请大公子明鉴。”
桃笙立即双手捧着信呈在雷大郎面前。
雷大郎看都不看就拂袖道:“我阿娘向来深居简出、洁身自好,怎会与妖物为友?休要再妖言惑众,赶紧走吧。”
桃笙急忙道:“我们不进去,麻烦你把这种信交给钟隐竹大娘子就可以了。”
“放肆!尊夫人名讳岂是你这小妖能随便叫的,”旁边的雷家修士呵斥道。
桃笙被那名修士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夏获鸟挡在桃笙前面道:“雷大公子,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名门望族看不上我们这等羸弱小妖。你应该也不知道,这孩子的一族,一生只活三个月吧。”
雷大郎看了一眼半透明的桃笙,略微皱眉。
夏获鸟接着道:“虽然仅有一季的生命,但是她们为了令堂的诺言,整整等了十二代。对朝生暮死的妖怪来说,最珍贵的莫过于性命和时间,但她们却可以为了一个承诺放弃这一切。不管你信与不信,请把这封信递交给令堂看一眼,只要看一眼便知分晓。”
雷大郎纠结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家母病重,医仙说过不能再受半点妖邪侵扰。我不能冒这个险,抱歉,请回吧。”
桃笙半透明的脸上难过地淌下泪来,她快要消失了,来不及再把这份信托付给下一个桃花水母妖了。她想起自己曾经信誓旦旦地答应阿娘,一定会等到钟隐竹,把信交给她。可是现在她要食言了。
桑悦心里也感到难受,忍不住讨厌起这个古板固执的红衣青年来。
“世世代代都坚守一个诺言,这份决心实在令人钦佩。”一个温柔纯净的嗓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听来有几分耳熟,桑悦回头看去,便看到六头螭龙拉着的仙人车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坐在车上的张湛然敏捷跃下,他的身后照常跟着几名修士,一同缓步走来分别见礼:“雷大公子,夏娘子。”
最后他还不忘弯下腰,朝桑悦露出一个温柔治愈的笑容,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像月牙:“小姑娘,我们真有缘。”
桑悦隔着帷帽的黑纱看着他,都被他的笑容感染到。
张湛然向雷大郎道:“雷大公子,我可以担保,她们身上绝对没有会损害凡人的邪气。可以通融一二吗?”
雷大郎忙道:“原来是湛然仙君的朋友,是小人失礼了。诸位快请入内。”
雷大郎对张湛然非常尊敬,在他发话后,再也不敢怠慢夏获鸟她们,亲自引她们去见钟隐竹。
雷大朗带着她们穿过一圈套一圈的围楼环,院子里有小孩聚在一起唱顺口溜,童稚的嗓音清脆明亮:“高四层,内四圈,上上下下四百间。圆套圆,圈套圈,历尽沧桑数百年。楼中楼,天外天,住上人口近一千。阴阳八卦布其间,天地人楼合为先。”
走在张湛然身后的修士小声道:“这雷宅围楼可真有意思,楼内有楼,环环相套。”
“不错,永定地势险峻,灵脉充沛,一度受邪祟觊觎,鬼怪四起,聚族而居的环形楼利于防守,共御外敌,可容纳千余人,一座楼便可比拟一座小城池了,”张湛然明显也对雷宅围楼充满兴趣,边走边仔细观察着。
雷大郎听见他对围楼的夸耀,与有荣焉,不时回头和他攀谈起来。
雷大郎带他们到了楼上,一个孩子正站在房门前吹着风车,看见人来,立马扑到了雷大郎怀里。
“这是我阿弟,”雷大郎摸摸孩子的头,然后指指紧闭的房门,“这就是阿娘的居室,她曾被魔物所伤,缠绵病榻多年,有时连阿爹和阿弟都不认得,平时不见外客。今日炎洲九幽仙尊屈尊驾临来为阿娘诊治,不知结果如何,我先去奉询一声。”
雷大郎敲敲门道:“阿娘,有三位娘子想见您一面,孩儿可以带她们进来吗?”
很快,侍女从里面打开了门,一股浓厚的药味从屋里散发出来。
进了室内,只见有两人。
其中一个躺在床榻上,是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看年纪应该有九十多岁了。她穿着一身锦缎华服,但身形小的可怜,露在衣袖外面的手枯瘦萎缩得像鸡爪一样,虚弱地靠在枕头上。
另一个坐在床头鼓凳上,看身形是个娴雅袅娜的少女,一袭红衣,头戴白纱帷帽,纱幔直垂到腰际,看不清容颜,就连放在膝上的手也戴着红底金纹的蚕丝手套,整个人遮得密不透光。
桑悦看到这少女忽然就想到自己,她也用帷帽和手套把自己遮得密不透光,浑身上下一色黑。
但自己是由于浑身上下烧伤焦黑,怕吓到别人。这少女又是因为什么不能见光呢?
包括张湛然在内的仙人们都朝少女恭敬施礼:“拜见九幽子仙尊。”
桑悦不知道仙尊在修真界属于什么等级,但她知道张湛然身份挺高贵的,连张湛然都要俯首的程度,这九幽子的身份必然十分厉害。
“不必多礼,”少女的声音透着一种独特的冷感,安宁、隽永、清冽、沉着、不争炎凉的低调,并且神秘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