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弟与离别(1 / 2)
日冕之主张开了双臂,坦然迎接着祂最忠实的信徒,但神父马瑞克·科林斯却不在这里。格雷·安柏抬头仰望那慈悲的面容,‘无用的雕像。’他一边评价道,一边吐了口唾沫。
母亲奥莉安柏生产的那天,正如往日一样,她拖着怀孕的身子在神像面前潜心祷告,祈祷着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早日平安归来。送信的切库·西蒙尼先去了红树堡,他事后以骑士的荣誉发誓,绝无在此过程中把消息告诉第三人。但母亲还是很快知道了那则噩耗。
听侍女们说,往日美丽温柔的母亲披头散发,像是发疯般地惨叫又哀嚎,她滑倒在了地上,血液则从两腿间涌出,惨白的面容因为腹痛而拧在一起,又哪里看得见日冕之主的宽恕或打救。
“生育的血气是不祥的,孩子不能进去!”人们说着,便把他和两个姐姐拒之门外,他看不见母亲正经受的磨难,但他的耳朵听得见,直到现在格雷都无法理解,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守在教堂门口,仿佛那样死神便无法进入其中,夺走他那深爱的母亲。
格雷想起了圣骑士杰德勒的故事,寻找圣杯的骑士杰德勒在荒野上找到了一座教堂和一位修女,那修女跪在地上、向他请愿——“伟大而高尚的骑士,我的寿命即将迎来终结,但我希望完成最后一次祷告,您能否守在门口,为我拖延死神几分”——圣骑士如其所愿。
正是母亲给他讲了这个故事,可惜,格雷自己不是骑士,母亲也不是修女。
大哥劳伦特是最后姗姗来迟的,那时的格雷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了,周围安静得可怕,而远方的落日则红得耀眼。劳伦特推开侍女就冲了进去,当他再出来时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那孩子的啼哭打破了寂静,格雷却只觉得呱噪。
格雷转身离开教堂,外头已是黄昏,天上却阴云密布,看不见一点日光,昏暗得如同深夜,那大风纵情肆虐,发出鬼祟般的欢呼与呻吟,‘怕是大雨将至。’他如此想着。
切库·西蒙尼找到了他,“劳伦特大人在红树堡等您。”
在百年之前,赤峡领还不叫赤峡领的时候,安巴鲁特家族有着比现在大上十倍的领地,林业丰茂、物产繁多,每到盛夏顺风时,数不清的船只驶出明月港,满载香料与药物前往北方,直到冬季才又满载着金银铜铁返回故乡,“南方珍珠”之美名天下传扬。
格雷在书房中看见过一幅图画,那上面描绘着一座悬崖边的古堡,那古堡由巨大而方正的石块堆砌而成,七座圆柱形的塔楼镇在四周,拱卫着撑起中间的威严堡垒,如同一只蛰伏盘踞的凤凰,那火红的色调一度令他怀疑是否是画师用错了颜料。
画上没有书写古堡的名字,但他相信,那便是曾经的红树堡。传说中,红树堡是由“燃烧的”卡蒙安巴鲁特所铸,他的哥哥“远航者”劳伯安巴鲁特带领着家族乘船南迁,但可怕的海怪、恶劣的气候、有毒的害虫、神秘的海民却都是他们生存的问题。
卡蒙安巴鲁特决心建起一座伟大的城堡,他相信那火红的奇观必将取悦神明,令安巴鲁特家族得到真正的庇护与祝福。
整个安巴鲁特家族都被卷起了这场狂热中,不少的侍从或奴仆都死在巨石和木梁之间,据说一些海民也被迫劳动、日夜不息。最后居然真在一年间,便平地拔起了一座高大而雄奇的赤色堡垒。“她像是一团火,灼热而耀眼。”卡蒙安巴鲁特痴迷地望着它,他的哥哥劳伯安巴鲁特却说道,“我倒觉得它像是一颗红树,顽强而不屈。”那便是“红树堡”名字的由来。
‘可惜,她已不在。’格雷悼念着,一场巨大的灾害无情冲击着南方,先是高大的群山一夜之间成了峡谷,再是滔天的巨浪拍碎了绵长岛链,人们亲眼目睹自己的家园毁于一旦,也亲身经历着骨肉分离的痛苦。安巴鲁特的祖先们则见证着引以为傲的红树堡滑向大海与深渊。
‘可惜,她已不在。’格雷走进了红树堡,现在的红树堡只是一栋稍大些的红树木屋,比之周围的排屋也高不到哪去。昔日的屋内燃着壁炉里的火,日子辛苦却总是暖和的。如今却被沉默与寒意笼罩,劳伦特和弗伦多两人正站在壁炉之前,火光正旺却驱不散兄长脸上的阴霾。
“大人,您的弟弟到了。”切库屈身说着,又默默地守在一旁。
“大人,您的弟弟到了。”弗伦多重复着,见劳伦特不言不语便又添了一句,“还是该有所决断。”
“决断?我还有得决断吗?”劳伦特回头喝道,“出去,都出去。”弗伦多和切库便退下了。
“发生了什么,兄长?”格雷试探地问道,“你的脸色很难看。”
劳伦特的手上拿着一封信,但他并没有递给格雷看看的意思,“我需要你的理解,格雷。”背着火光,劳伦特的面容与目光都隐藏在一片模糊的阴影中,“我很抱歉,但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