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回 我欲刺杀大将军(1 / 1)
申末时分,出城往南先行,待天黑又折而西北,于淮河畔寻一背山僻静处,砍伐几株小树,粗略扎成筏子。
宋演与华旬先渡,过河之后,宋演在岸边警戒,华旬撑阀返回,接应孙安富、石亮二人亦同乘木筏,自下游百丈处过河。
四人弃阀登岸,迅速缘山北行,宋演于夜中观看河畔两峰夹峙,心想若能于此布置关隘烽火,必定极有震慑之效。
赶了半夜,月上中天之时,赶至一处村镇,远望镇中置戍坞堡,夯土围墙,深沟作堑,乡人皆弃房舍,囤聚坞堡之中。孙安富言此处即是凤台镇,四人避入林中暂歇,尚未见陆华亭到来。
当时中原战乱频仍,胡、羯、鲜卑、氐人兵革不息,北地汉人大多聚乡党宗族,结坞以自保,多者千余人,少者数十家。各坞堡之内以家族自治,里正乡绅既是家法也是国法。强盛豪族往往数十堡同气连枝,朝廷官吏也轻易奈何不得。
若有强敌来攻,据堡自守,坚壁不出,今日降赵,明日顺汉,不与官军争强但也绝不可肆意蹂躏。因而,当时各族各国纷纷争取豪族支持,极尽笼络。
宋演四人等了约半个时辰,远远望见南边行来一人,道袍拂尘,飘然物外,正是陆华亭。宋演正自纳罕,那周公子何在?
只见陆华亭走近凤台坞,口中清啸一声。不一刻,坞门大开,奔出十余匹骏马。宋演大惊,正欲上前接敌。但又远望见马上骑士下马与陆华亭见礼,有三人略说几句,即上马回堡,想是本镇土著。待坞门重闭,陆华亭与余下两人牵马向林中走来。
宋演走出树林,边走边打量来人,只见一人与己年纪相仿,气度潇洒,一望可知素来养优,贵气逼人。另一人三十来岁,胡服带刀,气息沉稳,步履矫捷。
那贵公子必是周氏公子无疑,另一人大约是周家侍卫。宋演上前施礼,周公子嗯了一声,带头上马,对陆华亭道:“道长,此处边境情势复杂,我等趁夜往西北疾行,天明之后再做计较。”说罢当先打马而去。侍卫紧随其后。
陆华亭对宋演一笑,道:“昌明兄,随我来。”言罢亦上马驰去。宋演四人不敢怠慢,均自乘马相随。一夜疾奔,天明时已行出百余里。
此时天光大亮,宋演游目四顾,但见村落丘墟,田园荒芜,道路多野兽,野有新枯骨。三五年间,北汉国屡次兴起边衅,连年侵蚀南朝疆土,淮河两岸边患不绝。故除了少数占据险要的坞堡垒壁之外,大部分乡野遗民死伤逃亡殆尽,一片焦土,野兽昼出。
众人又行四五十里,人困马乏不堪驱使。那周公子言道:“前方即至汝阴郡,我家与本郡督军有故交,可入城借宿。”不待宋演、陆华亭答话,已当先驰往城门。
众人无奈只得跟随。好在周家与北地多有私货往来,的确认得汝阴守将,周府侍卫与城门吏验过信物,安然入城。
入城之后,周公子领众人来至一货栈,那货栈竟也是周家产业,只是明面上由督军将军远亲领衔挂名。周公子下马入内院,宋演等跟随其后,自有货栈伙计安顿马匹,准备饭食。
周公子对陆华亭、宋演诸人道:“在下周启,草字孟光。与诸位同受太傅之命,深入敌境,深知必定艰险重重。然在下早将生死置于度外,誓不辱使命。望诸位鼎力相助,共成此事。
“在下不才,亦曾听人言:‘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我等欲败北汉国百万之师,无非以顺讨逆;欲联合北方豪族共成大事,无非先取信于人。
“昨日接报,北汉国征南大将军阳平公蒲戎,受命帅二十五万大军南下为先锋,大军已至洛水。沿洛数十坞堡垒壁震慑于汉军势大,纷纷劳军逢迎,如我等五七人空口白舌,纵使抵达洛阳,也恐无以说服各豪族,使其倒戈相向。汉军百万,吴军势微,且洛阳悬隔中原,汉近而强,吴弱而远。如此怎能取信于人,使不助强而助弱,不归近而服远?不亦难矣!
“幸而又有密报,那蒲戎骄狂大意,欲趁我军不备,急攻取寿春,仅帅五千轻骑,兼程南下,今夜将至汝阴,督办攻城之具。此天赐良机,我等若能于其立足未稳之时,于汝阴取其性命。一者,可救寿春之危。二者,可破北汉之胆。三者,可取信于中原豪族。如此三者,当可一博。道长以为如何?”言罢,笑望向陆华亭。
陆华亭心中思虑道;“周氏之情报迅疾,看来远出朝廷之上。难怪太傅要将使命交于周家。这周公子养尊处优,想不到竟如此杀伐果断,谋虑深沉。只是想要刺杀征南大将军谈何容易,汝阴已入北汉之手数年,经营良久,若无内应难如登天。”
当下笑答道:“孟光兄称我名即可……兄之谋略才干,在下自是仰慕已久。如兄所言若能斩蒲戎之首,大事将成一半。然蒲戎乃是北汉宗室重臣,位高权重,出警入跸必不轻忽。仓促之间若无万全筹划,徒然打草惊蛇,还当慎重也。”
宋演闻言也甚敬服周公子才略胆识,知此谋若成,足以名震天下。当下上前建议道:“周公子,陆道长,宋演不才,甘受驱使。自信若能靠近蒲戎五步之内,必取其首级。良机难得而易失,只要在蒲戎入城之时,稍加拦阻,宋某趁乱发起,可有七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