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钟器(1 / 2)
“八千万!”
一声惊呼突兀地响起,顿时引来了周围的目光。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在吴淞飞鹰足球俱乐部的食堂里,青年队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在各桌吃着晚餐。
其中一桌聚着u18青年队的四个主力,守门员陈新、中后卫杨光、中锋朱栋梁和担任队长的后腰武魁,刚才那声便出自陈新之口。
坐在陈新斜对面的武魁抬起头,注意到相邻几桌投来的视线后皱了皱眉,不悦道:“一惊一乍的,什么八千万?”
陈新一面摇头一面将手中正在翻看的《江海体育晚报》递给了武魁,旁边的杨光和朱栋梁哪里按捺得住好奇,都将脑袋凑到了武魁近前一齐观看。
只见一则标题为《24年收入排行榜top3》的新闻写道:
“我国《青蚨》杂志公布了去年世界足坛的球员收入排行榜,效力于谢菲尔德钢铁的英国球星通莫森以八千万英镑的年收入取代了马德里皇冠的巴西球星仙斗士位居榜首”……
共和国的人均年入不过五万元,而一元约合一英镑,这通莫森一年赚的钱换作普通人竟要一千六百年才能赚到,怪不得陈新乍看之下失声而呼。
看完榜单的武魁等人一时间竟都说不出话来,也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陈新则兀自摇着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少倾,还是将张大的嘴巴合拢起来的杨光打破了沉默:“嘶……我也不看什么通莫森仙斗士了,只要能像白文令这么赚上几年,一辈子就吃喝不愁喽。”
白文令,共和国第一球星,超级联赛球队卢湾八仙的进攻中场,以一千七百万元的年收入排在这榜单的第九位。
杨光对面的朱栋梁闻言,嗤之以鼻道:“切!咱们一线队的顶薪也不过百把万,要猴年马月才能赚这么多啊?”
陈新幽幽地说道:“慢慢熬呗,谁让咱不像言晋轩家里那么有钱,说不踢就能不踢。”
言晋轩,u18前队长,家境殷富,年初时因父亲过世而退队。
武魁听见言晋轩的名字不由得眉头一皱,目光四处逡巡后定在了两桌之外的某处,冷声道:“哼,留下个穷跟班,再也抱不了他的大腿喽。”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齐齐侧首,望向了武魁视线锁住的那张桌子。
那张桌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少年。
少年颇瘦,鼻梁又高又挺,上面架着一副有些褪色的黑框眼镜,使本就生得恰到好处的五官更添了份儒雅之意,令人看着很是舒服。
时值仲春,清明未至,少年却只穿了件俱乐部发的运动外套,在这季节未免单薄了些。
若再细看,这件红色的外套倒有好几处已然发白,想必是洗过了太多次,而袖口离着手腕尚有十几公分,整件外套显是比少年的身材要小了几圈,看上去实在有些窘迫。
但那少年倒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食物,方才端着无比干净的空餐盘站了起来。
少年走到武魁四人这桌停下了脚步,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武魁。
在那副黑框眼镜的镜片后面,似乎是不屑?抑或是怜悯?
武魁被这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不由得喝道:“你要干嘛?别乱来啊!”
少年忽将右手一抬,武魁下意识地一侧身,才发现少年只是扶了扶眼镜。
但那手放下来时,竟然拍在了陈新的肩上。
陈新身体一僵,却听少年说了一句话。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陈新一愣,脱口而出:“啥意思?”
“意思是……”少年道,“无论家里有钱没钱,终究不能代你自己提高球技。”
少年又在陈新肩上拍了两下,方离开四人这桌,向搁餐盘的架子走去。
武魁刚想骂一声“故弄玄虚”,忽见门外跑进一人,对那少年道:“钟器,邓总监找你,快去他办公室。”
邓总监,全名邓自光,今年四十八岁,在吴淞飞鹰九年,从球探一直做到了技术总监,手握一线队和青年队的生杀大权。
坐这位子,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不,昨晚陪本郡的足总官员潇洒到凌晨,中午又和球队队长龚北大的经纪人邱宝藏喝了个酩酊大醉,一直睡到半小时前方醒过来。
今晚倒没什么安排,等处理完眼前这些事,要不……洗个桑拿去去乏?
想到此节,邓自光心头一热,急急扫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上刚打开的资料便抬起头,向坐在对面的少年沉声问道:
“钟器,知道叫你来干嘛吗?”
钟器正在打量这间办公室。
晕黄的地砖,惨白的墙壁,昏灰的家具,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灰色的办公桌上,摊着一部笔记本电脑,旁边散乱地放着杂物。
香烟盒、打火机、手表、轿车钥匙和一个手包,从手包敞开的拉链缝隙里隐约可见钱夹和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面容阴郁的中年男子,正是球队的技术总监邓自光。
钟器注意到,在他左脸颊的法令纹旁有颗黑痣,上面生着一根短毛。
随着邓自光的开口询问,那根短毛竟也无声地抖动了两下。
“钟器,知道叫你来干嘛吗?”
钟器想了想,说出了心里的揣测:
“合同。”
作为u18的替补后腰,钟器目前的青年球员合同将在六月三十日到期。
按说去年底就可以续约,拖到现在倒有一种可能,就是十八岁时直接签署职业球员的合同。
明天,钟器正好满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