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 飞刀(1 / 1)
川婆婆自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正是陆冰留下的玉钗,问道:“这不是你的吗?”。陆冰一看,心中一动,暗想道:我将这物事留赠佛堂,便是要了结这一段一厢情愿的情愫,未料阴差阳错又回到我手中,岂非天意使然?心绪怅然,也不多做解释,说道:“这是我的,多谢你啦”,伸手接过,揣入怀中。
川婆婆又不经意问道:“这女子之物,你如何携有?必是你妻子赠你的了?”。陆冰道:“不是”。川婆婆冷笑道:“那是其他女子送的了?瞧不出来,你还挺风流呀”。陆冰摇摇头道:“前辈哪里话!我和我妻子相识在后,这物事在前”。川婆婆道:“怎么得来?你说说看?”。
陆冰不知她如何对此物有兴趣,既然相问,也无甚好隐瞒,便道:“这是当年我落魄之时,渝州一位小姐相赠,我感念她的恩德,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川婆婆冷笑道:“哦,那是你青梅竹马的爱人了?你如今身怀武艺,也算成了点薄名,如何不娶了她,却娶了别人?”。陆冰道:“你误会了,她与我并不相识。当时我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去她游船上打秋风,她侍女打发了我几两银子,我本心满意足要走,她却叫住我,将头上玉钗取了下来给我”。川婆婆笑道:“你胡说罢,我看你八成是偷的,抢的。有这般贵重物事的,必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难不成她还看上了你不成?岂会以贴身之物相赠?”。陆冰摇摇头道:“我我既无潘安之貌,又无子建之才,况且当时蓬头垢面,一身邋遢,她那么美的一个大户人家小姐,岂会一眼相中我呢?但此事千真万确,至于她心里如何想的,我也不知道”。川婆婆笑道:“嗯,看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你一直留着这物事,必是对那位小姐起了心思,念念不忘了?”。
陆冰自那日起,苏苔的面目身影便烙在心里,其后虽历尽劫难,疲于奔命,又经历了阿桃,王采乔两段情事,那面目身影也只是埋得更深,却从未变淡。他每有闲暇之时,不知不觉脑海中便会浮现当初江上那艘随水波荡漾的游船。那本只是繁杂俗世中的惊鸿一瞥,擦肩而过,倒也勾不起什么相思之苦,回想起来只有淡而平静的甜蜜。此事深藏心底,如同止息的湖水,连自己也难以察觉,此时川婆婆一问再问,这湖水便荡起一列涟漪。
陆冰笑道:“她的确生得太美,我看过那一眼,再也忘不掉,不过我自知形秽,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将这玉钗携在身上,感觉我和她还有某种连结”,又尴尬一笑道:“见笑啦,不说这事啦!”。川婆婆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不说,我爱听,那是谁家小姐啊,你说得跟天仙似的?我不大信”。陆冰道:“当时我不知道她的家承,否则也不敢去打她的秋风了。我后来才知道,她正是渝州大义堡苏堡主的独女,她已有一个未婚夫,正是青龙会的少舵主裘羽,他武艺很高,相貌也好,和她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啦,你也是巴蜀人,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却见她双目空洞,神游天外,便问道:“喂,你怎么了?”。川婆婆回过神来,说道:“没事,我有些冷,你再生一堆火来”。
陆冰又探身崖外,扯了些藤曼,点燃一堆小火。柴禾不多,片刻燃尽。川婆婆道:“你靠近些,我好冷!”。此时山风萧瑟,凉气逼人,陆冰将外衣脱了给她垫在身下,又使身体贴着她,一手枕在她头下,一手环住她腰间,只觉一阵芬芳入鼻,禁不住心神一荡,心中顿时大生羞愧,暗想道:她跟我母亲一般的年纪,我岂可生出欲念?好不容易撑过一晚,第二天睁眼一看,只见她已盘腿坐起,将十多个小鸟蛋煨在火堆余烬上烧,见得陆冰醒来,笑道:“你醒啦?”,替他剥了一个递来。陆冰见她精神尚好,知她剑伤无虞,心中甚慰。突听对面崖上,有人大叫道:“小姐,小姐!陆大侠,陆大侠!”,闻声甚急。二人定睛一看,正是那婢女,和孙静,沙千秋三人。陆冰大喜道:“他们没事”。又听三人大叫:“你们上头,你们上头!”。陆冰惊觉,探头一看,只见鱼可同,孔彤二人,身挂长索,手执利箭,从崖上吊了下来,此时离洞穴不过丈远。陆冰探出身子,使剑乱砍,那二人一左一右,飞荡自如。洞穴逼仄,陆冰无物可攀,应对甚为吃力。
川婆婆叫道:“你撑着些!我试试看!”,掏出个铜盒,里头一根灯芯,她将灯芯点燃,顿时怪香四溢,不消片刻,七八条毒蛇自岩缝中钻出。陆冰大喜道:“妙哉,你会驱蛇呀”。谁知那蛇闻得异香,并不往孔彤二人去,却溜着崖壁钻入洞来。陆冰大叫道:“你召来这些玩意,却来咬我们自己么?”。川婆婆也大惊道:“我只知唤它们出来,却还没学怎么驱去咬人,哎哟,这里有一条,你快些...”,如同烫手山芋,急忙将那铜盒扔下崖去。陆冰回手一剑,将毒蛇斩成两截。上头孔彤二人哈哈大笑,趁着这当儿已吊了下来,一左一右两剑,往洞中便戮。那洞穴逼仄,陆冰左肩一缩,仍是被剑锋刺中,正吃力周旋,突见天空白影闪动,发出呜呜破空之声,鱼可同吊索已被削断,凄惨喊叫中,已跌下崖去。
二人惊疑不定,川婆婆突大喜叫道:“是徐先生!”。陆冰抬眼一看,只见对面崖上多了个黑衣青帽的中年人,手捏几柄弧形双刃飞刀,此时一扬手,又一刀飞了过来。两下相距不下四五十丈,那飞刀划过山谷,竟似越远越劲,呼啸而来。孔彤大惊叫道:“掌门拉我上去!”,身子一荡,那飞刀落空,砸在岩石上,凿得石屑纷飞。上头收索,孔彤手脚并用,疯也似地爬了上去。
那徐先生站上崖边,朝这边大笑道:“二位莫不是华山派周掌门和飞虹门陈掌门?”。陆冰一细看这徐先生,觉得好生熟悉,再细一回想,可不正是当初大青山下,断指拉人入大道会的陇右人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