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故人东来(1 / 2)
和红花会众豪杰分别以后,张乐康打马继续南下,完成他的浪迹江湖之旅,并不怎么为清廷所下的海捕文书而担心。
各地的官府能调及多强的力量来围剿自己,他多少还是有些估计的,最多不过是济南府时遇到的阵仗。只要不是有袁士霄、天镜、天虹那样的高手参与围捕或者被千军万马团团围住,凭他的武功大可自由来去。
而且就海捕文书上绘制的那些画影图形,和他本人就没有多少相似之处,根本不用担心被人按图索骥找到自己。
事实上,一切正如张乐康所料,清廷的全国通缉最终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结局,不止是他,红花会参与行刺的几名当家也是连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只不过以红花会为代表的反清组织和清廷之间的冲突越发激烈。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一省巡抚遇刺,这样的事情不论在哪朝哪代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清廷怒火难遏自不必说,对反清组织的打击力度可谓是空前的严厉。大大小小反清组织也深受鼓舞,提起了手中的刀枪,开始对恶迹昭彰的地方官员下手,一时之间各地频繁发生杀官事件。
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到张乐康行遍全国的计划。他还是按照原定的路线行进,记录地方民情;拜访各地武人,与他们切磋武艺;遇到看不过眼的贪官污吏、地主恶霸,一剑送他们归西。
一路行来,等张乐康回到沙州卫时已经是乾隆二十年的春季,他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基本踏足了汉地十八省,将各地的世情、民情、山川地形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对满清这个老大帝国有了一个比较深入的了解。
于他而言,满清不再是原来那种保守落后、腐败无能,最终造成中华民族百年屈辱历史的单薄印象。
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统一政权,清廷在与之前的封建王朝相比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比如专制集权空前强化,清廷对內统治的力度比之前的大明要高出不止一个等级。至少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实行以后,清廷的财政实力远超大明,不会存在大明那种连税都收不上来的情况。
在耕地面积上,满清也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并用这些土地养活了有史以来最多的人口,而在封建时代人口和粮食的多寡就意味着国家的战争潜力。满清的对外扩张态势一直持续到了乾隆年间,形成了中华秋海棠叶的版图,也正是有赖于他们所拥有的强大战争潜力。
总的来说,乾隆皇帝引以为傲的康乾盛世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至少是可以疆域面积、内部稳定等方面与历史上的其他几个治世进行比较的。
但是,在一片盛世的表象下,危机却早已埋藏至深。
乾隆十二年至十四年的一平大小金川之战,正式开启了乾隆一朝赫赫有名的十全武功。在乾隆拿来吹嘘的十全武功之中,固然有清缅战争、安南之役这样的水货武功,但是平定新疆叛乱、西藏叛乱、平定廓尔喀等实打实的胜利确实为保证中国领土的完整性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只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其中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那都是实打实的损耗,对清廷自身的国力造成了巨大的消耗。
当然了,大部分的消耗最后还是转嫁到了老百姓的头上。在乾隆前期政治相对清明的时期还好,大多数老百姓还能有个活路。等到乾隆中后期放开了捐官、实行了议罪银制度之后,清廷官员急剧腐败,老百姓的日子那才叫个苦不堪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帝国的内部还有白莲教这么一个数百年的造反专业户在蠢蠢欲动。一路行来,张乐康在山东、湖北、陕西、四川等地就见到了多次白莲教集会。这些地方上的白莲教教首多是当地的地主豪强,扎根一地经营了几十年、上百年不等。太平时节,他们会是清廷的合作者,清廷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到乱起就很有可能化身野心家举事反清,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是有传统的。
乾嘉之交的那次川楚白莲教教乱,张乐康可是记忆犹新,这次教乱前后持续九年之久,清廷花费帑银两亿两,并且投入了几十万大军才终于将之平定。而那次教乱之中白莲教的领导者基本都是上述这个出身。
更何况,这个世界还多了红花会这样一个会众几万人的反清组织。哪怕红花会的前后两任总舵主和十几名当家都脱不了江湖人的习气,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造反,但那数万会众可是一股实打实的力量,随时可以武装出一支大军,造成各地云集响应的局面。
在挨了家人的好一通埋怨后,张乐康和自家的先辈一样过上了游掠四方的马贼生活。
就是马贼的业务远不如想象中多,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单值得下手的生意。说实话,大清朝的西北马贼过得肯定不如汉唐时的同行,主要还是丝绸之路这条千年古道早已不复当年的兴旺发达,下手的目标都没那么多了。
所以张家这个马贼世家除了自家的老本行以外,还是本地的大地主,手底下有良田千顷,佃农无数。此外,还有三支商队,一支通蒙古,一支通回部,一支通中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时值四月上旬,沙州卫的天气已经相当不错,天空碧蓝,飘着一朵朵的白云,温暖和煦的春风吹绿了城外的大片田地,田野里显出一派盎然生机。
这一日,张乐康正在沙州卫城东面十余里外的一处沙丘上假寐,附近就是鸣沙山月牙泉,此时还未被发掘的莫高窟也在不远处。
张乐康身下的这个沙丘只是八百里瀚海中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沙丘。要说起这八百里瀚海那可真是大名鼎鼎,作为连接着新疆的东部和河西走廊的西端一片浩瀚戈壁,这里一直都是丝路商队的一大难关。唐代时,西行取经的玄奘法师也是在这里遇到了他一路上最为险恶的考验。古往今来,这里有无数文人骚客驻足,被他们吟诗作文以作记述。
在张乐康的周围,零零星星地散落着十余个少年。这些少年都是马贼中的一员。而且根正苗黑,祖上就是沙州盗这股马贼中的小喽啰。这么多年下来,也和张家一样过上了半黑半白的生活。这些人在明面上都是张家的佃户,属于张家在山寨中的铁杆支持者。
突然一个四处张望的少年喊道:“少当家的,有一个车队从东面驶过来了?”
张乐康翻身一跃到了少年跟前,屈指在他的额头上一弹,没好气道:“福禄,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咱们只要不是出来做没本生意,就要喊我少爷,不要喊我少当家的,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马贼啊?”
名为福禄的这名少年憨笑了一下:“是,少爷,我记下了。”
张乐康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回回都这么说,就是不长记性,也不知道你这么大的个子是怎么长的。”
随即看向了东面,福禄口中的车队规模并不大,一共才三辆马车。当中的一辆马车装饰十分豪华,看规制应该是官宦人家所有,而且品级不低。还有十来名劲装骑士御使着胯下骏马跟随左右,看样子应该是车队主人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