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神祖之子的寂灭（2 / 2）

“艾德里奇爷爷……”西西尼雅语气诚恳，“我带了三个人类来，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法治好您。”

“老朽知道了，谢谢你，亲爱的西西尼雅。”他顿了顿，“你先下去吧，老朽有话要对客人们说。”

“好的……”西西尼雅离开了，却没走远，她屏息凝神，将身形藏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偷偷地看着他们交谈。

“树神先生，您想要对我们说什么呢？”伊莱亚斯问道。

“老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人类了，见到你们，老朽甚是欣喜。还记得上次见到人类，还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呢……”他语气平缓，“在我寂灭之前还能见到人类，老朽已经心满意足了。”

“圆寂？这是为什么？”蒂拉看着艾德里奇枝叶繁茂，也不像是身患绝症的样子，于是她不解地问道。

“老朽本是开天辟地之初长起来的、一颗再普通不过的杉树，有幸得到创世神祖的指引，一跃成为树灵，并创造了乌里斯，到如今，已有两万零七百三十九载了。”

“您记得真清楚。”伊莱亚斯感叹道。

“记住的不止这些，在这两万多年来，老朽平息了八千二百一十次领土纷争。”艾德里奇顿了顿，“老朽扎根在这里，无数次地望着周围昼夜交替，节气更换。本应是极其悠闲自得的生活，却被日复一日的纷争所叨扰，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平息利益所驱使的冲突，老朽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是时候离开乌里斯，将其易主了。”

“可是领主们会舍不得您的啊。”蒂拉说。

“呵，他们……老朽视他们为骨肉一样般，把自身的灵力分给他们，给他们成为妖灵的机会，却没想到他们成妖以后竟因为自身的利益自相残杀，真是让老朽寒心啊。若他们真是舍不得老朽，怎么会不听劝阻，明知故犯呢？”艾德里奇轻飘飘地说着，话语中却隐隐透着心酸，“兴许，换了赫曼殿下来管理他们，会比老朽更好呢。”

“难道乌里斯没有一件事情可以值得您留下来的嘛？”安娅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艾德里奇很坚定地回答道，“好了，和魔神殿下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老朽也是时候离开了，在老朽离开之前，还想问问你们，究竟是为何而来。”

“我们……是来寻找万年之木的。”伊莱亚斯委婉地接话道。

“原来如此……”艾德里奇本来以为这三个人类体质特殊，来这里的目的也会和普通人不同，没想到，他们是为了得到自己的灵性枝干而来。他的内心有些失望。

不过这个失望，和他万年积累起来的相比，是滴水之于沧海，根本不值一提。

艾德里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这树身也就不复存在了，倒不如成全了他们。他折断了自己一根小臂粗的树枝，放到了伊莱亚斯的面前。

“拿去吧，这对老朽来说也没什么用了。”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安娅上前一步，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无需客气。”艾德里奇说道，“好了，是时候了。”

话音刚落，巨杉开始隐隐地发出光芒，艾德里奇的灵魂开始逐渐地脱离树体。

“您离开这里，是要到哪里去？”伊莱亚斯问道。

“去到轮回之神那里，消除老朽此生的记忆，然后转世重生。”

听了这话，蒂拉带着悲伤的神色，上前一步，语气沉重地说道：

“若是可以选择来生，就当一个人吧，至少，可以选择平淡幸福地过完一生。”

“当一个人类吗……想想看，人类虽然生命短暂，却可以过得平静充实。”艾德里奇的声音弱了下来，但却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期待，“这，倒也不错。”

“艾德里奇爷爷！别走！”西西尼雅突然从后方的密林之中窜出来，对着巨杉喊道，“原来您是因为对我们失望才选择离开的，我还傻傻地以为您是得了什么重病，艾德里奇爷爷，我们都很爱您，舍不得您，我求求您不要走！好不好！”

“不，老朽去意已决。”艾德里奇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似水，“亲爱的西西尼雅，你是老朽最喜欢的丫头，因为你乖巧，文静，从不主动挑起争斗。老朽故去以后，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是……我知道了。”西西尼雅的眼眶红红的，声音也哽住了。

艾德里奇的声音越来越弱，已经弱到贴紧树干才能听清的地步了。

“真是没想到最后和老朽诀别的竟只有这么几个人，真是可悲可叹啊……”

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活了两万多年，以辛酸和失望结尾的，最后一句话。

声音顷刻之间消散了，光芒也瞬间消失了，原本还郁郁葱葱的树叶一瞬间干瘪泛黄，如同骤雨般落到地面上。整棵大树一瞬间枯萎消亡，再无任何生机。

“人们穷尽一生追求的长生不老，在真正永垂不朽之人的眼中却是一文不值。”伊莱亚斯感慨道。安娅注视着地上那根艾德里奇留下的遗产，神色悲伤地摇了摇头：

“或许……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