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绳子动的手（1 / 2）
知县蒋安被惊动时正在享用下午茶。
“门外何事喧哗？”
“启禀大人，薛老爷被一个游侠儿拴着，给牵到衙门来了，就是前天捉了通缉盗匪前来领赏那个游侠儿，他明言要见大人您。”
“薛老爷？哪个薛……你是说薛万里？！”蒋安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步几趟。
连他堂堂知县都要敬让三分的蔚城土皇帝居然让个江湖人士抓了，蒋安脑袋嗡嗡的，半天没想出应对之策。
薛万里做的那些破事儿属于公开的秘密，真要秉公执法，今年秋斩档期必将安排得满满当当，主要角色全由薛府人员担任。
关键在于不能来硬的，要知道掌管蔚城一千战兵的防守官肖霸可是薛万里的拜把兄弟。
战兵乃大周正规军事力量，他们有坚固铠甲、强弓硬弩，并且人多势众训练有素，不是巡捕、乡兵这类只能维持一下治安的业余选手可以比拟的。
更重要的是，如今朝廷财政崩坏，包括蔚城在内许多地方的部队已经大半年没领到军饷，军中早是怨言四起，离得越近，越能体验到那种火药桶随时会爆炸的危机感。
入秋以来，蔚城足足发生了十几起兵丁抢掠周边百姓的案件，可蒋安只能大事化小，象征性训斥几句。
那些丘八现在有奶便是娘，谁发饷谁就是他们爹，不给钱？皇帝来了都不好使。
而出资劳军的偏偏就是薛万里，每月足足一千两。
某种意义上来说，薛万里为蔚城的安定做出了重要贡献。
定海神针倒不得！
但另一方面群情激愤，而今拔出毒瘤的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如果蒋安在众目睽睽之下退缩了，那今后他将完全失去底层百姓的信任，在诡异的孤单氛围中碌碌无为混完十年知县生涯，然后得一个下等考评彻底告别官场，卷铺盖还乡。
“哎！我这辈子怎么尽是做不完的选择题呀！”蒋安苦涩自叹。
“升堂！”他没好气地命令道。
……
走完必要过场，蒋安神色阴郁的让赵进自报家门。
“吾名赵进，东陲道十方州人士。”
“现从何业？到我蔚城所为何事？”
“云游悟道，途径蔚城，听闻此地周围盘踞着几股盗匪，于是决意暂住一段时间，寻机会靖平他们，也算为黎民百姓出几分薄力，不枉一番修行。”
“这么说……你是修仙者！”蒋安短短半刻钟内第二次从椅子上腾起来。
“尚未渡劫，称仙过早，略微会点法术尔。”赵进谦卑道。
蒋安伸手去摸桌沿边的茶杯，因为思绪杂乱的缘故，手指颤抖着伸进了杯中。
他心道前天只简单问询了一下赵进的姓名，然后兑付三十两缉捕奖金就将其打发了，差点怠慢了高人。
想到此处，他严肃的面庞立刻松弛下来，换上亲切的笑容，指着跪在堂下的薛万里，道：“这位可是执掌蔚城大半产业的薛财主，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他的挚友，都是出入雅堂，讲究礼义廉耻之人，怎么会把上仙给招惹了。”
蒋安故意把薛万里势力庞大的信息加重了语气，说到“礼义廉耻”四字时却不由压低了嗓门。
“真不害臊！”
“哼！一丘之貉！”
……
在大堂门口观案的群众纷纷表示恶心。
蒋安轻咳两声，将脸埋进茶杯里掩饰尴尬。
“县太爷说得没错，我是被冤枉的，坏事都是下人背着我做的，我真没指使啊！”薛万里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挣扎着喊冤。
赵进已经尽量高估薛万里的脸皮厚度，现在发现还是太保守了，小半天时间，他都反复横跳多少次了？
“老实点！”气得赵进朝他脚弯踹了一脚。
“赵进，你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蒋安清了清嗓子，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赵进如实照做，同时将神识观察全城得到的所见所闻，那些丐帮成员如何扰乱正常生活秩序的事一并上报，引得围观百姓一阵同仇敌忾的声讨。
“牛三人呢？”
“跑了。”赵进坦然道：“如果需要，给我半炷香的时间，马上将他捉拿归案。”
蒋安沉吟不语，要翻薛万里的黑料，那是伸手进笼子抓鸟——手到擒来，关键在于愿不愿、能不能，而非有没有。
正当犹豫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呼：“蔚城防守官肖霸，肖大人到~”
人群骚动，很快被一众身披对襟札甲，全身银光晃晃的士兵喝骂着推攘到两边
一名只着将官鳞甲，未戴战盔的七尺壮汉大摇大摆走进来。
他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薛万里，冰冷目光转移到旁边的赵进身上。
“怎么回事？”
语气霸道，充满杀伐之气。
赵进淡定对视，肖霸脸上的横肉以及眼中闪闪凶光令他想起了一位许久以前在某路边西瓜摊见过的贩子：“你看现在哪有瓜呀，这都是大棚的瓜。”
赵进嗫着浅笑的淡然模样让肖霸心窝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
妈的，异乡人太不懂礼貌了！竟敢直视本将！
但一联想到赵进的所作所为，肖霸也摸不准对方的底，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肖大人，您可算来了，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这小伙子非要把一两个败类做得恶栽到我头上！”薛万里跟见到救星似的，哭喊道。
“是这样吗？”肖霸依然保持一副孤傲的神色，对着赵进问。
“赵某从不随性妄为，是真是假，受害人就在面前，听听她怎么说。”赵进从容道，然后叫小女孩将自己的遭遇当众讲出来。
小姑娘头一回身临眼前这般阵仗，特别是那些兵丁不善的目光让她灵魂颤抖，小脸变得煞白，战战兢兢不敢开口。
“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赵进鼓励道。
小姑娘这才鼓起勇气把牛三劫持她到薛万里大宅院前后的事细说了一遍，包括牛三和恶仆的对话也复述了个大概。
被战兵震慑的群众忍不住怒骂薛万里及其手下真不是个东西，还有那牛三更是该下油锅。
但薛万里这厚脸皮却强词夺理道：“听听，人是牛三抢的，与我何干，我一再要求他们别把祸水引到我家里来。”
“那他为何不把人带到其他地方？偏偏是你家？只有惯犯才会如此熟练吧！”赵进朗声道。
“这……”薛万里词穷，双眼焦急地乱转。
“够啦！”肖霸陡然拔高嗓门，对着赵进道：“侠以武犯禁！纵然他有罪，也应该由官府捉拿，你一介草民仅仅拥有上报的资格。擅自捆绑大周士绅，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肖霸正准备利用自己的权力把事情强压下来，这时一名侍从快步来到他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修真者？”肖霸猛然挑动眉头，看向赵进的目光变得复杂。
衙门中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