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1 / 2)
月上柳梢头,偶尔几只知了,早早地躲在枝繁叶茂的树上鸣叫。坤宁宫里点着灯火,气氛倒还安详,叶赫那拉正坐在那宫里喝茶看书,她时不时朝门口望去,似乎实在盼着谁来到这坤宁宫。
秋叶在一旁伺候着,陪着自家娘娘看书写字,日子倒也还恬静宁和。
叶赫那拉总是看几行字便又抬头张望一番,显然心意并不在此,便问道:“秋叶,去外头看看皇上可来了?”
秋叶应了,正要出门去,却恰好撞上敬事房的李公公,正往坤宁宫来了。
“娘娘,敬事房的李公公来了。”秋叶将李公公请了进来。
李公公见到叶赫那拉,便下跪行礼,说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叶赫那拉有些不解,问道:“怎么是你来了?有何事?”
李公公面露尴尬,却还是说道:“娘娘,皇上遣奴才来告诉娘娘早些歇息,佟佳贵人今日午后便在养心殿伺候皇上,现下已经歇息了。”
秋叶闻声瞥了瞥皇后娘娘的脸色,却见她面上并无不悦,反而和善地笑了笑,说道:“好啊,皇上宠幸她是好事,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李公公点头哈腰地说道:“娘娘恩泽,佟佳小主定会牢记,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李公公去后,叶秋才上前给叶赫那拉捏了捏肩膀,她总怕自家娘娘生气,又忙不迭地沏了壶茶捧给叶赫那拉喝。
叶赫那拉脸上自然挂不住什么笑容,只淡淡瞧了她一眼,伸手缓缓接过那杯茶,抿了口后,才沉了沉气息,说道:“佟佳贵人,是本宫选进来的,再怎么说,也是本宫赏了她这身福气。”
“娘娘说得是,若是佟佳贵人心里清楚,明儿一早就会来给娘娘请安赔罪的。”秋叶锤着叶赫那拉的肩膀,说道。
叶赫那拉脸上难得如此淡漠,与平日里的温婉模样截然相反,她说道:“那就看她有没有这份心了。”
坤宁宫自是闷气沉沉,那养心殿的西暖阁则格外不同了,透光那窗纸,那烛火将琮珏与佟佳怜玉的身影映在那窗上。四处无人,安静得很,怕是留在这饶了皇上和小主们的兴致,都识趣儿地躲远了些。
佟佳怜玉本就容貌清秀可嘉,一身薄薄单衣更显娇嫩妩媚,令人垂怜。她手里正舞着,与她口中念着的那些文人诗赋恰如其分,琮珏则倚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美人儿,嘴角浮着微微笑意,墨发乖巧地垂在两肩上,倒也平添几分温和。
琮珏拉了拉佟佳怜玉的手,说道:“将诗词唱成曲儿,你倒是有些心意。”
佟佳怜玉一脸娇羞,上前依着琮珏,伏在他胸口温声说道:“皇上喜欢编好,臣妾没什么能干的,只会唱唱曲儿。”
“这话说得不对。”琮珏抚了抚她光洁的额,“你饱读诗书,可朕记得选秀那日,问你可曾读过什么书,你倒是不曾说。”
佟佳怜玉抬眼看向她,那温柔烟波,论谁都会为她折服拜倒:“臣妾母家教导臣妾,女子无才便是德,殿堂前选秀女,不宜展露太多才学,只是恰好被皇上听见,才成了臣妾的伯乐。”
琮珏轻声笑笑,索性搂着她躺下来,说道:“这么说,爱妃可是千里马了?”
只听得暖帐内一声娇滴滴地哼笑,这屋里便被熄了烛火。也不知这良夜里的梦境属谁最酣甜,至少不是坤宁宫,也不会是长春宫。
魏沁兰正与沈华莲坐在一块儿吃茶,旁边还来了两位夜访翊坤宫的客人,一位衣着精致,一位穿着朴素,不难看出一位是常在,一位是答应。
襄萤和映雪备下了点心,四人正坐在沈华莲宫里,沈华莲与魏沁兰坐在上头榻上,凗云乔与兰宁儿则坐在圆凳上。现下时日还不算太晚,恰好黑了天,夜里也凉快惬意,正是闲聊八卦的好时候。
先前沈华莲生辰宴上,这二人便知盛妃娘娘是盛宠在身,若与她走得近些,兴许也能分得一瓢羹。
沈华莲无心听她们几个八卦,只自顾看着手里的书,耳旁是兰宁儿那稚嫩的声音。她年纪是最小的,故而皇上也并不早早召她侍寝,而那凗云乔是个性子清冷的,看起俩倒不像个爱争宠的。三人聊得起劲,也不过是原先在母家时一些趣事。沈华莲听着,心里也想着,本该就是在家里享乐的年纪,奈何要入这宫里来,日日守着些花草高墙,了无乐趣,命好的被皇上宠幸抬了位分有了荣华富贵,命不好的也只能在那宫苑下痴痴等一辈子。
几人聊着总觉不对劲,原来是盛妃娘娘一直不吭声,只坐在那儿看书听着,几人这才安静下来,唯有兰宁儿舍不得停嘴,便亲昵地拉着沈华莲说道:“盛妃娘娘,为何总爱看书?宫里那么多好玩儿的地方,怎平日总不见娘娘出去走走?”
沈华莲抬眼看了她一眼,她倒是个天真烂漫的,便耐着性子说道:“兰答应是入宫这么些时日,还觉得新鲜,往后也未必啊。”
兰宁儿嘴巴一撅,嘟囔道:“也是啊,盛妃娘娘早早入宫,想来也厌烦了。”
凗云乔抿了口手中的茶,说道:“今儿皇上召了佟佳贵人侍寝,明儿这宫里怕是又要多个宠儿了。”
兰宁儿说道:“皇上都喜欢姐姐们,从来都不传宁儿去侍寝。”
魏沁兰笑道:“兰妹妹年纪还小,皇上也不至于呀。”
凗云乔道:“听说皇上今儿本是要去皇后娘娘宫中,可半道被佟佳贵人截胡了,只怕明日是要登门赔罪的。”
听闻此话,魏沁兰不由得脸色一沉,心里又想起今日御花园那一幕幕屈辱景象,也奈何她没本事把皇上留在身边。若是能像沈华莲那样盛宠在握,也不至于如此行事卑微
心里想着,她正要朝沈华莲看去,却不想这盛妃娘娘也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魏沁兰心下一紧,连忙别开眼去。
沈华莲放下手中的书卷,语气带着微微几分傲慢,说道:“看似只得罪了皇后娘娘,实则得罪的人多着呢。一身狐媚子劲儿,成天当着面儿地勾引皇上,不识抬举。”
几人一愣,凗云乔问道:“莫非,盛妃娘娘与佟佳贵人也有什么矛盾?”
沈华莲轻哼一声,又拿手肘撑着下巴,望着三人说道:“本宫贵为盛妃,岂能与她争宠?自然是与我翊坤宫过不去。”
那两人又将目光转向魏沁兰,心知肚明般朝她投去安慰的目光,魏沁兰脸颊微红,一言不发默默低下了头。她这些小心思倒是都被沈华莲看在眼里,这魏沁兰于她而言,就像极了在这个世界的黄雅莉,她果真是不会改变骨子里那种东西的,无论身在何处,她总爱享受着有人仰仗于她的那种快感。
见她低落着,沈华莲便也出言安慰,说道:“洛贵人也不必自责,这些事情何必总为难自己,你生得漂亮性子和顺,惯讨人喜欢。何况皇上心里又不是没有你,与其在这怨天尤人,不如花花时间打扮自己多往皇上面前走走。”
“是。”
沈华莲又对着其他两人说道:“你们既来了翊坤宫一趟,本宫也一同与你们说了。有这功夫闲聊,不如揣摩着皇上的喜好,指不定哪日,洛贵人成了洛嫔,凗常在成了凗贵人。至于兰答应”
兰宁儿巴巴地望着她,可沈华莲却说道:“至于你这年纪小的,就不要一股脑地想着侍寝了,倒不如好好玩几年,过足你这纯真的日子。”
兰宁儿似乎有些失落,沈华莲只在心里笑着,也不知这古代女子脑子里成日想些什么,莫非除了伺候皇上,就没别的事情可以消遣么?
“行了,本宫也乏了,你们几个都各自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都去坤宁宫请安。”
三人皆识趣地起身,一边行着礼,一边说道:“臣妾告退。”
夜里,沈华莲尚未睡着,只趴在那床边,看着那轻轻摇晃着的烛火出神。身在琮珏后宫,心里却念着另一个人,也不知沈华堂在北境是否一切安好,他去了这些日子,倒也不见他写封信回来。不过也是,来信频繁,会被皇上怀疑的吧?
透过这水波纱帘,那烛火似乎也没那么晃眼,沈华莲依旧没什么困意。恰好襄萤走了进来,今夜是她守在沈华莲床边伺候,等她安慰坐下后,沈华莲才想着与她聊起来。
“襄萤。”她呼唤道。
襄萤闻声侧过头,说道:“娘娘还没睡?夜很深了。”
沈华莲不管这些叮嘱,继续问道:“本宫同以前,变化很大么?”
襄萤愣了愣,随即说道:“娘娘性子变了许多,可娘娘还是咱们的娘娘呀!”
沈华莲叹了口气,却半天问不出什么话来。襄萤见她似乎有些心事,便索性坐正了,面相她转过身去,说道:“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烛火轻摇晃,两人的脸上都扑朔着红光,这夜里倒也温馨许多。
沈华莲终于开了口,说道:“这后宫,恩宠真的比什么都重要么?”
襄萤有些哑口无言,于她一个小小宫女而言,倒是觉得恩宠是妃嫔们在这后宫的立足之本,却依旧说道:“这个,娘娘不是才最清楚吗?奴婢跟随娘娘多年,映雪也是,皇上对娘娘的恩宠只增不减,娘娘也一直是荣华富贵的,这不好吗?”
沈华莲满是落寞,她难得有些这样不像她的情绪,说道:“若是曾经,我兴许这么觉得,可即便本宫宠冠六宫,不也有人明里暗着要害本宫么?如今本宫倒不觉得了,能让这些新人们分一分皇上的宠爱也是好的,若是人人都差不多,便不会又过多的争执。你想,那些吃不饱的百姓,只有在分食不公平的时候,才会去争夺,一来二去便有了战争,不是吗?”
襄萤挠了挠头,听了半天,大概意思是明白,可总觉得自家娘娘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些,便说道:“娘娘心思是好,可别人未必啊,或许的确如娘娘所言,皇上的恩宠虽能保全荣华,但不一定能求得安稳,可即便娘娘想着法子让各位小主们都分得一些皇上的宠爱,也止不住欲望更多的人呀。人们穷困潦倒时只求温饱,可温饱之后又想求得名利,而名利之后还有权利娘娘,您宽容待人,可人未必心胸宽广如娘娘呀。”
沈华莲也沉默了一阵,襄萤的话并无道理,人的欲望是永远没有止境的,所以有些斗争,也是避免不了的。
沈华莲叹了口气,心里不知怎的竟一时伤春悲秋起来,她原从不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人随境迁,自己也耳濡目染了。
“襄萤,本宫不想侍寝,也不想有皇上的孩子。”
“嘘!”襄萤立马做了个嘘的手势,连忙贴近些与沈华莲说道:“娘娘这话放在心里就是了,奴婢们都懂。只是娘娘身为宠妃,侍寝和养育皇子公主是分内之事,娘娘不可躲避。娘娘如今是心里有了将军,可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眼定是世界上最多的。娘娘对皇上的态度连我们这些下人都瞧得出来,皇上只不过是心知肚明没有说罢了。”
“是么。”
襄萤连连点头,说:“肯定是呀!娘娘平日里还是收敛些,对皇上好一些,这一来前朝有将军,后宫有娘娘,皇上不会起疑心的!”
思索良久,沈华莲才稍稍安稳了些,说道:“你倒是个明白事理的。”
襄萤嘿嘿笑着,起身去剪了段烛火,说道:“这明烛晃眼得很,娘娘晃着睡不踏实,奴婢去给它剪了,娘娘快些安睡吧,明日一早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如此,沈华莲便也不再多想,索性闭了眼沉沉睡去。
次日,也如秋叶所料。佟佳怜玉一大早便往坤宁宫来,其他娘娘小主们还不见踪影,那佟佳怜玉便扑通一下跪在叶赫那拉静莞面前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