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1 / 2)
忽然,吵闹的村塾气氛陡然一变。
到处乱窜的小孩讪讪然坐回自己的木凳;偏头、回头的小孩都乖乖地扭正头颅;炫耀自己新买的玩具的小孩迅速且熟练地把玩具塞进桌下的柜子里,旁边聚拢的人群也懂事地散开。
由动到静,只在须臾之间。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并有规律的脚步声。
没多久,单薄的老旧木门被轻轻推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两鬓微霜,身着一袭青黑色儒衫的中年男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先生好!”学生们有默契地同时起立,深鞠一躬,齐声喊道。
中年男人沉稳地点头,用温和的声音回道:“请坐。”
他便是村中的教书先生,许文川。
“今天我要讲的内容是……”
学生们皆竖起耳朵,挺直腰杆,认真听讲。
即便感到无聊,也要端坐着,不敢有大动作;即使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也要强撑着眼皮,不敢瞌睡——皆因为台上男人那儒雅的面孔下,藏着一只猛虎!
虽说没人见过,但村塾中的每个人都深信不疑。
与之相反的是,他们的父母虽然奇异于他们对随和的许夫子居然有了惧怕之情,但都认为是学生面对教书先生的正常情绪,对此不以为然。
或许这就是孩子所特有的直觉?
村中只有一个学塾,也只有许文川一个教书先生,如今他独自面对32个启蒙孩童,这些孩子中,最小的只有3岁,最大的已经有八岁。
所幸教的内容都是些识字、拼读,造句等的基础内容,即便学生们的年龄跨度较大,也无伤大雅,他们都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等这些孩子再大些,他们便会去镇上读书,到那时,过去学到的知识会让他们更容易融入新的学习氛围。
在十二年前,村中还没有村塾的时候,孩子们都是等到了一定年龄就直接送去镇上的学校的,
有些甚至就一辈子不上学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就是个穷山村,哪有那么多人供得起小孩读书。让他们有衣穿,有饭吃就不错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两鬓乌黑,比现在更年轻的许夫子,穿着一身白衣,带着一个青衫女人,来到了村子,
以伐树木做架构,以挖土石做地基,以斩茅草盖屋顶,
三天后,一座简陋的小屋平地而起。
他们在这安了家。
村子里的人对这对外乡人很好奇,他们议论纷纷。
有人说,他们是一双逃避追杀的落难鸳鸯,来此避难欸。
有人说,那男的是个人贩子!没看到那女的满脸不高兴,还经常骂那男的?噫,骂的可真难听。
有人说,你放屁!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他们就是夫妻!
有人说,他们定是才子佳人小说般的人物,是私奔来的嘞。没见他们长得郎才女貌?般配着呢!
……
总之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看法。
村民都热衷于加入这场讨论。
地点不是在村中心那棵老榕树下,就是在各家的门槛边。
时间不是在午后纳凉时,就是在夜饭闲聊间。
毕竟生活这么无聊,谁又不想当乐子人呢?
而身处舆论漩涡的两人却异常平静,
任凭外界风云变幻,我自佁然不动。
他们确实不动,
已在房屋竣工后,他们就面对面地席地而坐。
他们对视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外界的一切,他们自然无从得知。
几日后,当许文川平静地走出房屋,男人中投来或嫉恨或钦佩的目光,女人中现出或仰慕或鄙夷的脸色。
这让许文川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或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许文川出关后,就随手刻了一块牌匾,上书“文香阁”三字,
他把这块牌匾挂在了屋檐下。
随后便向村民宣布自己要开一家学舍,专收孩童。
他也不要钱,用粮食替代即可。
一个孩子一个月只消花上几块肉干和几两米粟的束脩。
这很便宜了。
对村民来说,粮食真的不贵,于是他们都乐意将自己的小孩送到学舍,
既能让他帮自己带小孩,又能让他教自己小孩学字,何乐而不为?
学舍就这样开起来了。
许文川负责教书,他带来的那个女人负责处理其他琐事,不过她每天都是一副不乐意的表情。
大家都不知道女人叫什么名字,许文川不说,她自己也不说,她也很少出门,很少与外人交流,所以人们以“女人”代指她,有时也叫她“那个女人”。
值得一提的是,许文川总是温柔待人,小孩反而怕他;女人总是冷冰冰的,小孩却总喜欢跟她玩。
可能是因为女人会给他们零食吃吧,
像麦芽糖啊、冰糖葫芦啊、蜜饯啊、肉脯啊,等等等等。
也可能是女人生得好看。
在村子里,小孩们没见过比女人更漂亮的了!
还可能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因素在作怪吧,
他们觉得许老师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刀,难以接近;
而女人则像是一簇可人喜人的小花,让人想要亲近、靠近。
女人面对孩童时,面色确实柔和不少,不过若是有人敢说她跟许老师是夫妻,女人就会急眼,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
每到这种时候,那些“资历深”的孩童就会拉上那个新来的、还不知道说错了什么的小孩去女人身边撒娇卖萌,要好一会才能让女人重新高兴起来,有时甚至还能让她绽放笑颜,
待到事后,就会告诉那个新来的小孩这里的“规矩”:
第一,尽量离许老师远些,别跟他作对。
第二,不能说许老师和女人是夫妻。
第三,不能八卦有关许老师和女人的事。
……
时间久了,老生教规矩成了惯例,这是新生的第一节课。
不过,一些规矩的缘由,后届的学生再也不知道了……
学舍后院有块田地,许老师在那种菜。
有一天,女人想要把菜拔掉,改种花,被许老师严厉制止了,这可是他难得发脾气的一刻。
据,冒着被罚站的风险而偷窥的“第一线记者”,报道:
“就在那时,许老师生气得竖起了眉,面色犹然平静,女人只是不屑地撇撇嘴——”
唉,你怎么看出来是不屑的?
闭嘴,让他说完!
一个瘦高男孩死死捂住了一个胖男孩的嘴。
呜呜声从指缝中不断漏出。
“咳咳,我继续说了啊!”
嗯嗯。
围在“记者”身边的小孩都连忙点头。
这让“记者”很满意,他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之后许老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人的脸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就像大雨滂沱前的乌云——”
许老师说了什么?
“记者”的嘴抽了抽。
又被打断了!
又是这个死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