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白衣人从我身前淡定走过,将我视若无睹。我这下便确定了,他不是对我视若无睹,而是根本未睹。他径直走到断崖身前,慢悠悠的颔首行礼。他动作虽慢,像饿脱力了似的,但也勉强做得规矩,道:“参见教主。”一句话喊得懒洋洋的,犹如大梦未醒。
断崖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面容一板,伸手将我一指:“往那边看。”
白衣人顺着看过来。
我连本带利的瞪回去。
白衣人看了一眼,忽然目露怨怼,好像我是他仇人似的,然而这丝异样稍纵即逝,他也只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看,又将头转了回去:“教主有何吩咐。”
教主道:“一会儿她说什么,你一字不漏的转述于我便可。”
我:“?”
怔了半晌,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斯斯文文的白衣人竟能看得见我!看得见倒也罢了,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先前我一度意欲,满腹牢骚不能述、满腔悲愤不能说……也不是这么讲,说我还是能说能述的,只是说出来没有人听罢了。可叹无人能懂我的孤单寂寞,而今终于来了一个能听能看能懂我的,只恨不能与他撒丫子一醉方休。
可是,能听他是能听,有些事却也未必能懂,我很想抓着他打听一个人的近况,无奈断崖在旁边虎视眈眈,只好忍了。
白衣人朝我上下打量:“你是血芳菲?女魔头?这副扮相……似乎更像戏台子上的吊死鬼吧。”
我:“……”
断崖在那边解围:“行了云音,我叫你来是办正经事的,她便是如假包换的血芳菲。你问她,适才的生意,是谈还是不谈。”
我不等云音主动开口,已果断拒绝:“休想!”
这倒并非我意气用事,乃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其实他既敢大放厥词,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否则他空口无凭,绝不敢大吹牛皮,但我却不能失去先机,让他牵着鼻子走,否则到时他若卸磨杀驴,那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就算我有办法逼他不得不兑现承诺,但他万一不怕死的来同我讨价还价得寸进尺,就不知要讨到哪里去了。
最要紧的一点,即使没有他,我照样有法子办事,但他却不一定,只因他要做的事非我相助不可。
哼,我血芳菲浪迹江湖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毛头小子跟我斗,必败无疑。
果然,云音将我的话转述后,教主立刻坐不住了,激动得跳起来:“这是为何?我们要办的事并无冲突。反正你已身死道消,已用不着元丹,不如成全了我,或者让我去替你报仇,岂非两全其美?”
我的猜测毫无纰漏,他自始至终都在打我那半颗元丹的主意。
其实吧,那既是前生之物,我倘若不能用自己的躯体复活,而是借旁人的尸身还魂,是完全用不上的,它并不听我使唤。而我如今的尸首已成枯骨,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这元丹就算以前是我的,也与此时此刻的我没什么干系了。反正我用不上,谁拿去了也无所谓。
可是,倘若那当真是我的也就罢了,无关紧要,但偏偏它并不只属于我一个人,它还是另一个人的一部分,不能丢。或许有朝一日,我会将它物归原主。
其实修行之人,无论是修仙道还是修魔道,元丹都是一般的琉璃剔透、光洁无暇,而我的却裹着乌烟瘴气,整颗都是黑不溜秋的。之所以异于寻常,只因它融入了不该融合的东西,正是因为融入了外物,才令它变质了。
这个秘密我一直封存于心,天上地下寰宇之内再没对第二个人提及。外人们不知所谓,就以为我身为魔头,元丹当然与众不同,倘若连女魔头的元丹也同常人一样,那才不正常。
我不知他们哪里得的理论,跟放屁一样。
断崖好说歹说,施展三寸不烂之舌来怂恿我,许诺我许多好处,能给的不能给的都许诺了。我定力极强,甭论他如何花言巧语,自能维持本心岿然不动。
只是可怜了云音这个传话佬,传过来传过去没传出个所以然来。
传到最后,断崖忍无可忍了,暴躁的将茶杯一摔:“好,冥顽不灵是吧?血芳菲你切莫给脸不要脸,本教主敬你是一代枭雄,这才容忍三分。不怕告诉你,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以为如今还是当年?哼,你强凶霸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在我手上,敢不听话,教你尝尝本教主的手段!”
他能有什么手段?真有高明手段,何苦大费周章同我废话,白白耽搁这许多时辰?他只不过是将我的尸骨往墙上一掷,甚粗鲁的丢了过去。
同尸骨s形影不离绑在一起的我,也被他一把丢了过去。只是我鬼魂之躯,就算被丢了又如何,不痛不痒不流血,不沾半寸尘埃。
只是可惜我那具尸骨,本来就快散架了,哪里经得起折腾,这么一丢一摔,哗啦啦碎了一地,只留几根肋骨孤零零的黏在元丹上。
然而,就算只剩几根骨头,旁人要想拿到裹在里面的东西,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我来不及去可惜尸首,只恶狠狠瞪着让我死无全尸的罪魁祸首。
好家伙,这回你可把事儿做绝了。老娘死了还能得个全尸,死后居然在你这里载了跟斗,这梁子一结,你也完了。
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我暂时还没有让他后悔的资本,谈判失败的直接后果,就是我被囚禁了,断崖将我的几根骨头丢进一间半大不小但空空如也的石室中。
我仿佛又回到了窝在墓穴中的情景,幸好理智尚存,能分辨两者的区别。
嗯,确是有区别的。一个只能躺着,一个想躺就躺想站就站,不一样不一样……
虽说我形单影只困于一隅,但却不那么枯燥断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鬼是会穿墙的!
而他造的这间石室,方圆不足两丈,而那几根骨头丢中中间,四面墙壁我都能伸个脑袋出去。
天无绝人之路!
我知断崖那厮定然不放心将我隔离太远,不然万一我什么时候跑了,他还一问三不知。所以,他还得时刻提防。我猜测这间石室多半与他的寝殿相连,只有隔得近,才方便监视。
我一捋袖子,首先往东边那面墙上一撞,脑袋顺理成章的穿透而过,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