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貌合神离（1 / 2）
虽然汪精卫话说得漂亮，但是高黎心里一点也不相信汪精卫会把停战作为谈判的条件，事实上在他看来汪精卫到上海以后，他的和平运动就已经寿终正寝了，先是另立中央，现在又准备和日本人合作另立政府，两个国民党，两个国民政府，即便是日本人停战撤军，随之而来的也必定是汪精卫和蒋介石的内战，又谈什么和平，或许这时候应该希望日本人多打下一些地盘来才是最符合他的利益的……。正想着，只听汪精卫又开口道:“至于你说派人去日本运动，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事实上我也有类似的想法。对于这个人选你有什么建议吗？”
高黎想了想道:“董道宁和周隆痒都是有名的知日派，是我在外交部亚洲司时候的同事，都有对日交涉的经验，最重要的是两人在日本政坛都有不少人脉，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汪精卫听高黎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为什么是他们，我还以为你这个最大的知日派会毛遂自荐呢。
“这个我也想过，如果换做一年前我的确是比他们合适的人选，不过因为您呼吁和平的通电没有得到日方应有的回应，我和影佐大吵了一架，闹的很不愉快，后来又在您去香港还是来上海的问题上和他发生过争执，外界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很僵。影佐毕竟是陆军参谋本部出身，又是派遣军方面的政治代表，如果由我出面去做这方面的工作我怕军部方面会有所反弹，所以还是找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人比较合适。”高黎没有在意汪精卫的目光，就事论事地说道。
汪精卫点点头:“你跟影佐不睦的事情我也知道，找机会我跟你们说合一下，毕竟我们和日本人还要打交道的，至于派去日本的人选我再斟酌一下，其实说老实话就算你毛遂自荐我也不打算派你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做。”
汪精卫一边说着一边坐回到椅子上，端起前面的茶杯喝了一口，接着道:“跟日本人的谈判马上就会开始，这次谈判由周佛海负责，还有梅祖峰、褚民谊、林伯生和赵夫子他们几个，这些人政治上和能力上我是比较放心，可是在外交经验方面就比较欠缺了，本来我想让你挂个副帅，补上这方面的不足，可是佛海反对，理由也是因为你和影佐的关系不好，影佐对你的意见比较大，不愿意你参加谈判。影佐是日方的首席代表，他的意见我们不得不考虑，所以我在谈判小组下面设了个总裁联络处，让你来做这个联络处的主任。这个联络处的主要功能是跟踪谈判的进展，定期向我报告谈判的情况，而你这个主任的工作则是根据谈判的情况给出你的专业意见，这样既顾及了日方的态度，又能最大限度的让你参与到谈判中去。”
高黎感到有些惊讶，不知道汪精卫何以给他安排这么一个职位。事实上自从来到上海他就已经被汪精卫的投闲置散，甚至逐渐被边缘化，一个最主要的例证就是在不久前的八中上他连候补委员都没选上，而同样是负责对日交涉，能力资历都在他之下的董道宁、周窿痒几个却都选上了中央委员，可是现在汪精卫却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职位，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却可以直接向汪精卫汇报，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他将重回核心。不过高黎自己知道和汪精卫的分歧有多大，也知道双方都没有弥合这种分歧的意愿，所以汪精卫今天突然召见并且给他这个位置倒让他有些迷惑，因此斟酌着道:“感谢总裁的信任和栽培，总裁有命高黎自当尽心竭力，只是自从您河内蒙难，仲鸣被军统刺杀，便有传言说我和此事有关，甚至说是我为军统提供了信息，虽然此事子虚乌有，我也多次以不同的形式作出过澄清和说明，但是至今也没有完全平息谣言，如果您把这个职位给我会不会引起党内的议论？周佛海资历能力我都是佩服的，梅祖峰也一直参与以往的对日交涉，对于我们之前交涉的过程脉络非常清楚，他们两人再加上其他的几个人必定可以出色的完成谈判。我的资历能力均属一般，之前的几次交涉效果也不理想，再加上和影佐的私人关系闹得比较僵，恐怕不会给谈判带来增益，也会让党内同志责备先生偏心，所以对于这个任命还希望总裁再考虑考虑。”
“曾仲鸣的遇刺和你有没有关系？”汪精卫沉默了片刻，注视着高黎沉声问道。
“没有！”高黎迎着汪精卫的目光坚决地说道。
“那不就行了？”汪精卫微微一哂:“无论做人还是做事我最看重的还是问心无愧，倘若一味地忧谗畏讥反而会让人以为心中有鬼。你还记得我们在南京和重庆的那些日子吗？那时候外面是日本飞机的轰炸，你我却在防空洞里纵论国事，谋划和平，彼时也有流言说我们是投降，是卖国，可是我们并不介意，为什么？因为我们是真心想为这个灾难的国家寻一条出路，真心想让我们的人民少些牺牲，少些苦难！”
汪精卫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让高黎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再推脱，只得慨然道:“既然先生这样说那我只能免为其难了。”
“这就对了！”汪精卫呵呵一笑道:“佛海跟我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奔走出力不避难险，替我办成了很多事，如果不是他，恐怕我离开重庆都难。这一段时间公博不在身边，很多事情都落在他的身上，党务和对日交涉都是他在办，对我们的确贡献良多，在党内也是深孚众望，这次他主动请缨对日谈判，替我分担重任，我也很欣慰，希望你能够好好地配合他，补足他的短板，同时也替我把把关，不要让他犯了政治上的错误。”
听话听音，高黎是聪明人，又在官场沉浮多年，听汪精卫这样一讲已经明白此事的用意。外界虽然把周佛海和陈公博并称汪精卫的左右手，但高黎知道周佛海并不能算汪精卫的心腹，相比起陈公博从民国十七年改组会时期便跟随汪精卫老汪系人马，周佛海只是在七七事变后才逐渐向汪精卫靠拢，在这之前他先是参加共产党，而后又倒向国民党，一路做到侍从室主任，算是蒋介石的红人，以汪精卫多疑的性格对于这样一个政治上的投机份子自然不会不防一脚，他把自己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应该也有制衡周佛海的意思。
“你的见识和能力我是一直很欣赏的。”汪精卫拍了拍高黎的肩膀，道:“好好干，这次谈判如果能立下大功，将来新政府成立，我把外交部长的位子给你也就没有人说闲话了。”
高黎听到这里急忙摆了摆手道：“不敢不敢，高黎追随总裁是赝服先生的理念和人格，愿意为达成总裁的目标尽自己绵薄之力，至于升官发财的事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总裁麾下人才济济，才干胜过我的大有人在，这外交部长一职高黎是万不敢受的。”高黎这几句话倒不是故意推辞，这几年的起起落落已经让他对官场失望透顶，只想着把未了之事做完便退隐江湖。
可汪精卫并不这么想，高黎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的脾气秉性还是有所了解，虽说不似一般的趋炎附势之徒这样热衷，但是自负才华又少年得志，也不是如这几句场面话般的清高，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想左了，官不过是工具，有人用来作威作福，有人用来造福国家百姓，纵观古今有数不清的贪官污吏也有无数的忠臣贤良，如何自处总在人的一念之间，我知道你是有大才的人，也是有大志的人，用官这个媒介把你的大才用到你的大志上不也是很好的吗，你放心，我用人一向是量才施用，国家公器不会做私人酬佣让别人说闲话的。”
高黎还想说什么，汪精卫摆了摆手，道:“好了，公事说完了，你先别走，我这里有别人送的大红袍，一起尝尝，肯定比酒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