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哥哥，你好（1 / 2）

黎昱东能进神庙，是因为他手上有一枚星芒令。

白象神庙，是一座造型奇特的五层塔庙，坐落在西流镇中心地带。除白象以外，七大长老皆可持各自的星芒令开启底层庙门。

七枚令牌上分别刻有北斗七星名，留有白象神识印记，可无视距离沟通白象。玉衡长老李万全，从继任长老起就没有得到本该属于他的这枚玉衡星芒令。按理说，长老与星芒令不可分离。没有星芒令，就没有在西流镇行使权力的依据。但这枚玉衡令特殊，据说是在上任长老身陨前遗落，一直未能找回。李长老继位仪式上，白象伯并未对令牌一事有所置喙。而李长老和手持天枢令的大长老万渊关系极好，总是一口一个万渊大哥，一口一个万全兄弟地称呼对方，俨然亲兄弟俩人，这才使得这么多年来无人提及此事。

摩挲着手里的玉衡星芒令，看着躺床上仍在昏迷的黎昱东，江小寻轻笑了一下。李万全，李长老，看来你与这枚玉衡令着实没有缘份呢。那么，你是真正被神认可的西流镇长老吗？如此积极地上蹿下跳，是因为对自己的名不正言不顺心有焦虑吗？

八岁的江小寻因为总是长袍长外套的原故，看起来身量颇高，实际只有一米四几，虽比普通同龄人高些，却远远不如黎昱东，十三岁就快要一米八的个头。

一路从三公里外的鹿角沱大桥下把黎昱东背回来，即便江小寻力大如牛，也是累得像狗。但好在把他背了回来。失血，力竭，右腿小腿骨断裂，还因在神庙里强行沟通白象神识心脉受损。如果就这样在桥洞里躺上两天一夜，恐怕不死也要半残。前世，恐怕每逢阴雨天就腿痛难忍吧。可是，那时候每逢阴雨天，他却总是笑得比平日更开怀的样子。

江小寻守着黎昱东，直至深夜靠在床舷浅睡过去。

黎昱东醒了，醒在一个月前江小寻醒来的房间。手臂边，是黑发如瀑、肤似凝脂的半颗脑袋。女孩睡了，呼吸均匀，清浅的鼻息仿佛透过薄棉被，喷洒在他肘侧的皮肤上。他该躲开的。自从母亲死后，他在这人世间遇见最多的是冷漠与驱逐，没有人能再像母亲那样，用脆弱的生命为她撑起一方温暖，一个家。

无数次他人的刻意接近，最终都是为了抢夺，或者羞辱。渐渐地，他已经习惯了警惕任何人的靠近。习惯了一个人前行，没有朋友，亦不再有亲人。

但是这个女孩……为什么让他感觉那样熟悉？当她从桥洞下把他背回来的路上，他醒过来片刻。那时，他就感觉无比熟悉。仿佛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女孩，在他身中数刀失血昏迷前，匆匆赶来他身边，面无表情地为他止血。然后，他的身体渐渐回温。

他在记忆里翻找那样的画面，然后确定并未发生过。是幻觉吗？可他为什么感觉她那么亲切？他甚至想要抬手摸摸她的脸，只是手还没抬起来，他又再次昏迷过去。

那个女孩，总是偷偷往他钱夹里加入不易被发觉的现金。有人把他洗好的衣服扔下阳台，沾满泥土，她默默捡回来，重新洗净晾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当她亦步亦趋走在他身后，当他突然转回头用凶狠表情吓唬她时，她却对他笑了。那笑，那么甜，那么暖。

是他醒来前做的一场梦吗？可为什么这个梦那样真实？那个女孩，是她吗？感觉是她。却又不像是她。想着，黎昱东模模糊糊地再次睡了过去。头朝江小寻的方向侧着。

两个孤独的小孩。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在这样一个秋日的夜里，共处一室。内心里黑暗的那一部分，仿佛被洗涤过一次。

等到第二天早上，黎昱东再次醒来，就见江小寻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她看着他，淡淡地说：“哥哥，你好。”

女孩的神情是那么平静，她在微笑，嗓音如清泉静流。

她叫他哥哥。哥哥。黎昱东觉得自己的心脏蓦地紧了一下。“你是谁？”他尽力让自己不带敌意地问。

“我叫江小寻。以后，就是你妹妹。”

黎昱东有些懵。虽然对这个女孩儿的观感极好，但萍水相逢，初次见面就说是自己妹妹也太离谱了。

“你救了我一命。我会尽力报答你。小妹妹。”

江小寻笑了。双眼弯起。

前世，他第一次和她讲话，也叫她小妹妹。

“你不是黎家人。这是好事。小妹妹。”

那时候他十五岁，很高，一脸痞痞的邪笑。但他那句话的意思，江小寻却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