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忘皆空（1 / 2）

漫漫无尽的黑夜，只有海的啸声控制了一切。当灯塔破碎，远行的船再也无法归航。

布鲁斯医生执起茶壶，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倒茶声惊醒了沉浸于往事中的路米米。“喝点茶吗？”

“不了，谢谢。”路米米摇摇头，继续回答医生的问题。

“他的妻子，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她讲话一直都是轻言细语，从来不与人大声争执。她略有洁癖，总是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他翻出来的书本第二天整整齐齐地按顺序放回书架上，客厅里永远一尘不染。她喜欢植物，客厅的电视柜旁有一株吊兰，越养越大，最后分株给邻居们，博古架上的文竹也生命力旺盛，姿态优雅。她厨艺极好，喜欢做浓油赤酱的大菜，她知道我喜欢吃油焖大虾，每次做都会喊我去吃。她并不在学院工作。也许，也许用我做实验的事她并不知道……”

路米米想要抱有更好的期待，但又不敢奢求。

医生提出了他的疑问：“根据你的讲述，这对夫妇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不向他们求证你的怀疑呢？也许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糟。”在路米米将故事里的“她”换成了“我”之后，医生也自然地把“她”换成了“你”。

“两个国家交通不便，暂时看不到通讯的可能。”路米米苦笑了一下，“而且，呵，其实不需要求证。他的论文我能倒背如流，一直想要复制只是不知道数据来源，直到……把自己作为数据代入进去。”她不愿失态，把眼眶里的泪意硬生生的憋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

路米米感觉到对面的医生开始犹豫，他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回应她。

“医生，您知道，我希望尽快解决我的情绪问题。如果，您的思考是因为有多种方法，请务必——选择速度最快的！”她身体前倾，盯着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恳切地说。

布鲁斯医生无奈地笑了一下，抓了下头发，“敏锐的观察，王小姐。那么，失礼了。请恕我直言——”

“你是否太过于自作多情了？”

“……”

什——什么？！

“冷静……冷静下来。别像个炸毛的小猫。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是——根据你的描述，这对夫妇并不是你的养父母，对吗？你用‘他的妻子’指代假设中的女主人，可见其并非你的养母。而她对待你的态度，也只是类似于对一个客人。对于他们的家，你的描述中从未出现客厅，餐厅之外的地方，所以你们并不住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家庭。男主人对于你的确有巨大影响，但都是学术或思想层面的，生活中他对你有过家人般的关心吗？他不是你的养父，顶多是你的老师。”

“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路米米涨红了脸，急急反驳道。

“这是a国如今的通用社会道德标准吗？还是假设中的男主人曾主动向你提出过要收养你？我猜他没有，是吗？如果你们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他对你也并没有作出过违反法律的事，甚至可能不违反他的道德标准，毕竟假设中你们来自两个听起来不太友善的国家。那么，你为什么会如此伤心，以至于到了抑郁的边缘？为什么你的讲述中，下意识地把他们定义为你的养父母？你是否把他们——尤其是你的老师——看得过重？他在你心中，到底是一位德高望重有才华的老师，还是你想象中那从未出现过也不知道是谁的父亲！”

……

“王小姐，抱歉——”

“不要！不要……叫我王小姐，那不是我的名字。”

她颓然靠进沙发，用左手遮住眼睛。

如果把心理咨询室里的谈话看作一场博弈，路米米在上半场就已经一败涂地。剩下的时间里她几乎只会乖巧地点头。

“人都有依恋、依赖的感情，这种感情不分年龄、学历、教养程度或人种而存在，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哪怕你是一个极为理智的人……”

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