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污鬼秽语(2 / 2)
回到歇脚的转角口,我打包里翻出那套原本给马洛备着的呢料西装,将它们缠绕在大斧木柄上。就着他俩翻来的汽油浇了个遍,打火点燃。火苗一接触立即窜得老高,霎那间破屋被映亮了许多,我将胖子往前面一推,示意他去辨。
“能看见,这可真是,那么大一辆,它是怎么开进来的?”范斯眯着眼看了几秒,又往前迈出几步,嘴里自言自语:“这大体是肯沃思6年代的座鲸,但车头和半挂车斗都很怪,应该是各种改装过的,可能发动机引擎也都是另外配装,问题是它要那么大的车头防震挡板干嘛用的?”
见他越走越远,我俩忙举着大斧火把跟上,来到跟前,胖子已经在动手拆车座引擎盖,他憋足一股劲往死里猛拽,腐败的铁板哪经得住,伴随稀里哗啦一阵脆音,竟让他生生揭开。他往里探了探头,又说:“看我怎么说的?蓝番仕的发动机,西星的减震器,这彻头彻尾就是一辆东拼西凑的组合坦克!”
我正待发问,却见他缓缓转过脸来,两只大眼充满困惑。范斯挠了挠头,说:“这辆车不论车种还是其他,全是6年后的产品,跟这一整库的古董破烂,完全不在一个时代。”
“莫不是,66公路那神出鬼没的无敌铁牛,就是由这辆怪车闹出来的凶闻?”alex盯着看了半天,用手比划,道:“你看这车头,普通小车一撞便飞出去,哪怕是你们开的房车,在公路上遇上它,怕也得粉身碎骨。老范,你认为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66公路路祸那档子破事,多数与它有关。你瞧瞧这个车头,哪怕是变形金刚里的柯博文遇上也得认怂哪。可是,最大的问题来了,还是之前我说的,它是怎么开进来的?总不见得先有车再盖房吧?”
“只要能找着办法将这潭子臭水排干就行。”alex转过身,向我肩头捶来一拳,大笑道:“我们现在离成功出去就一步之遥,你帮把手,在周遭使劲找找。”
与此同时,我们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嚎叫,声音之响,简直震破耳膜。这不是动物或建筑发出的怪叫,而类似某种大型机械忽然停曳产生的巨响。当我正预备去找声源,嚎叫忽然停歇了,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静得可怕。
“这怎么回事?”我睁着惊恐的双眼,反复查找原因,但他俩却满头雾水,不明白我究竟在看什么。
“像炮弹轰炸那么大的怪音,你们居然没听见?”我招呼他们先往回走,问。
“没有,什么轰炸?好像刚才我就放了个屁吧,能有这等震撼?”范斯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回到背包前,他俩原地坐下又开始侃怎么排水,我不由焦虑起来。你们可以歇歇脚,甚至在这将整夹子的草抽完,我哪来那么多时间?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找到路出去,我首要想做的,就是打兰开斯特兄弟车里翻找个手机,和chris先通上话,确认她现在人在哪。只有先稳住她,才可以再计较找寻马洛这件事。尽管这般想,我真想撑起身子,却觉得身子猛然间像被灌满了铅,移动不了分毫。
“还是先顾着背后那刨土声的吧,这种事一会让再计较也不迟。”忽见范斯爬起身,alex也跟过去陪着一起看,当走到污水跟前,他们俩个同时眉头一皱,道:“等等。”
我刚想发问,他俩指指耳朵,示意我收声自己去辨。
始终在背后土层中追击的刨挖者不知何时停手了,周遭一片沉寂,除却室外浠沥沥的微弱雨声,什么杂音都不存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注意过吗?”范斯捏紧手中腰刀,抡了几下,扭过脸问。
“我记得你摔入车里那时,刨挖声一度加剧了,”alex探了探头,道:“至于什么时候停下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林锐,你呢?”
“我?我最后听见时,应该是腿陷在淤泥里那一刻,再之后就不记得了。”
“背靠背,各自盯紧一个方向。”范斯立即转到我身后,命alex也靠过来,形成一个三角状,徐徐往车库主仓的污泥池子靠拢,道:“小老弟,这事性命攸关,你别有什么顾忌,再仔细透一透。我会看紧你,如有什么意外,我帮你揉复位即可。”
“好吧,仅此一次。”可能是连续一天下来,我不断移进移出第三瞳,论难受程度较头一回减弱了许多。尤其是最近的一次,眼球返不回去的时间太久,我反而有些适应了,感官上不再如此痛苦。现在,背后一直追击不断的刨土声忽然消失,即便不用他们催,我本身也打算一窥究竟。虽如此,但我喜爱做成任何事都给别人一种特别困难的压迫,这样,可以不被他人当作工具呼来喝去。
我定了定神,再度移出第三瞳。这次我比较小心,慢慢地设法扭转眼球,不让它立即来到正面,这么做很显然是有效的。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某件事做得惯了,也就不怎么困难。如丝般的绿线沿着褐黄色的水波直射出去,投进墙内。
整个地下车库基本都是混凝土筑成,而它似乎在这之前是一座土胚破屋。相距墙头一米开外仍有一道砖墙,从这里一直漫伸出去到达那头转角,都显得十分坚固。纵然土层中躲着个抡着铲撬的人猛刨,想要彻底破坏坚墙,没个几天办不成。因此,不必去担忧车库以内,而该将眼神射向更远。
想着,我将视线移到最初坐着休息听范斯扯淡的转角口,逐寸逐寸地搜索着追击者踪影。可笔挺的绿线丝毫没有任何波澜,平整地铺陈出去。这表明,泥坑附近的土壤里,并未钻着什么怪东西,哪怕是一个空穴都没有,只是爬满数之不清的肥壮蚯蚓。
如此看下来,或许刨土声压根就是我们的幻听,一个人也许在极度紧张时才会发生这种异常。我叹了口气,眼下最大的困惑如大石卸下,顿时轻松了不少。与此同时,我忽感背部一松,扭头去看,望见alex脸上苦痛不已,正抱着脑袋蹲倒在地。他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喊出什么来,但不能够。很快,他面色发灰,两眼翻白,晕倒在地!
“这,他适才怎么了?”我一把拧住范斯的中古领带,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小老弟,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能对他做什么?”范斯也是一脸困惑,他挣开我的手,说:“我只是比你先回头而已,隐隐约约我好像听他在说痛,然后人就倒下去了。所以我也忒奇怪,正打算来问你。”
“你不是让我去透一遍墙吗?我全神贯注在搜找刨土那玩意,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将alex扶正靠上墙头,埋怨地抬起头,问:“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慢!”胖子忽然高呼一声,腰刀“咣当”一声落地,他就像刚才的alex,一下子抱住脑袋,整个人蜷起背来,双腿跪倒在泥泞中,脸上满是苦痛不已的表情。同时他也竭力张大了嘴,两颗眼珠似乎快滴出血来,似乎正在忍受某种剧痛,终于两眼一翻,也滚翻在地,不省人事。
在他彻底失去知觉前,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污鬼。。。”
两个人全数趴下,直至昏死过去未完整说出一句话。面对如此怪异的景象,我彻底慌神了,急急抓起他们的刀斧,想要找寻答案。正在此时,背后那种刨挖声再一次响起,这回距离更近了,似乎就在我背后的墙里!努力去透,什么都没有,我瞥见这个狭窄过道有条墙体凹陷,似乎是个装电路的角落,便不顾一切往里钻。等整个人进去,挖土声越来越响,似乎是一下子跑进了耳朵里!
我发狂般地掏耳,但怪音越来越响。这绝对不是外界传来的,而是打从我耳道深处发出的。渐渐地,那种刨挖声被一种肆意的嚎叫所替代,这种叫声是含糊不清地诅咒谩骂,在一个或几个压低嗓音的喉咙里发出,分贝越来越大,到最后,我简直想用腰刀刀尖刺破耳膜来缓解这种痛苦,但不能够!
到这一刻,我方才明白他们俩人遭遇了什么,范斯昏死前最后说的是污鬼,这正表明,这片车库,不论主仓副仓,正有极其邪恶的东西在作祟。当我想将它们串联起来思索出个所以然,耳边的声音爆炸式地递增音量,我完全陷入这个响彻天际的嚎叫之中!
紧接着,我两眼一翻,整个人顺势瘫倒下去。
“诶?你怎么了?走着走着你忽然就倒下了。”黑暗之中,一条有力的胳臂伸了过来,将我一把拉起身来。
alex的脸正由抽象变得现实,他用手指在我眼前晃动,问:“你不会是中暑了吧?要不你还是回底下埃苏迪加先休息休息,包我自己去找。”
“我没什么事,也许是太阳直晒有些热昏头了,这是哪里?”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堆树叶上,头顶是午后热辣的阳光,四周微风习习。
“孤山的侧后啊,还能是哪?”他打兜里翻出两罐啤酒开了一听递过来,问:“你最后记得我说到哪了?”
“我最后记得你说什么窄轨铁路,去找到254摊位翻马德兰留下的包裹吧,我没事。”
“那说明你没事,我们继续。”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又开口唠叨他爸马德兰那档子破事。
“诶?”这难道是做梦?发生在吕库古阴宅里那所有惨绝人寰的事都只是我一场梦魇?我努力摇摇头,想要找出条理来,一番对照下来,又仿佛从未发生,又似乎是将要发生的事。这种古怪的感受,让人坐立不安。我猛地站起身,想要走两步好好回忆,顺着视线往下瞅,我想看看chris正在做什么,结果她似乎是嫌大太阳底下太热,将车开进了树林中。而顺着树林往两头找,却见一部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倒在长草间。
“这败家娘们,自行车哪怕破也不必丢掉,诶?不对,这却奇怪,我的车明明是红色的,怎么成黑色的了?难道是热昏头眼睛也花了?”我眯着眼看半天,这部自行车正处在树荫下,距离又太远,实在很难分辨。想着我推了推身边的alex,要他来辩辩。恰在此时,远远的山路上浮着一个灰点,目测距离可能是五英里外,那正是兰开斯特兄弟的房车!
“alex,你看那!”我一把拖起他,手指远方,叫道。
“我其实每一件都仔细听了,并在心里默默计算后发现,你的故事涵盖各个年龄段,唯独缺了9岁这一年的,确切些说,是9岁上半年的,因为你下半年就去了中国。”他挤眉弄眼,盯着我看个不停,想要找出破绽,问:“会不会你从头至尾就是在瞎编故事?”
“这!”我正待解释,眼前两道光轮掠过,再一睁眼,便望见alex正在我耳旁打着响指。此刻,范斯也在跟前,俩人合力将我从股缝般的电渠凹陷里拖出,正在试探我是否清醒。见我揉着惺忪的眼,alex一把握住我双肩,说道:“我有极重要的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