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破尘北斗(1 / 2)
chapter92:brokenhokuto(破尘北斗
坐靠石墙前的我们左等右等,alex一去不返。我不停窥透瓮门背后,希望无意中的一瞥能正巧发现他,可惜绿线如锦缎般平整。就在我打算跟随马洛转去第五座瓮房背后试试运气,这时石门缓缓侧开,有个人正站在面前,与我鼻尖贴鼻尖地相望。她对于瘦子而言毫无概念,可对我来说,却是噩梦般的存在。这个女人,正是花季般年龄的法鲁克斯吕库古。
眼前的她浑身连半个瘀斑都没有,不仅手足健全就连眼睛也是碧蓝无缺,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惨状。那柔滑的脸庞,微翘的鼻尖,几乎与儿时一模一样。
见她微启朱唇,似乎有话想说,我忙牵她出来打算询问。谁知法鲁克斯忽然眉头一拧,狂叫着扑来,立即将我掀翻在地,她顺势揪住我头发,不停猛抽我大耳刮子!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将我打得满眼金星,我来不及辩解便与她滚翻在地。望着这个眼珠简直要滴出血来的魔女,我只是屈起双臂护住脑袋不被重击。这样被她压在身下狠揍,终究不是回事,我伸出胳臂想去推,就被她一口咬住咽喉,立即体验到勿忘我大叫住手时的窒息。在她张口的那一刻,我发现女魔为何不应答的原因,小法鲁克斯的舌头也同样被人剪掉,留在口腔里的是个扁圆的舌根。
“快来帮手啊,将这疯丫头拖走,你们打算就这样站着看?”我向身后俩人高声疾呼,谁知,瘦子正看得瞠目结舌;而范胖更绝,居然倒退数步,抱着脑袋蹲倒在地。
我忽然明白过来,化作铁仙女的范斯应该对她仍有印象,但他显然更感性,当获悉碎骨骷髅与她之间的关系后泪流满面,是决计不忍向她下手的。而马洛由头至尾没经历过破窑大战,法鲁克斯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因此这家伙可能以为alex也成了个娘们,正举棋不定。
我眼前一片花白,嘴角不住淌下血沫早已奄奄一息,马洛见我翻了白眼,知道再不作为,我真就得驾鹤西去,这才举起步枪,大声喝止给自己壮胆。
女魔忽然松开口,开始用额头撞击我的面门,霎那间眼棱迸裂,乌珠进出,耳膜也同时产生沉闷鼓音。于是我心头便聚起一股怒火,心说我不忍下手伤你,并不代表你可以将我当沙袋般蹂躏,就算打架也得讲究个由头吧?哪有上来就往死打这种事?我究竟做了什么遭她痛恨?这已不是要不要回击的问题,再不还手,不出一分钟就将命丧黄泉。
与此同时,枪声响了,马洛见喝退无果,便手忙脚乱地开枪,两颗铁莲子擦着法鲁克斯发梢锲入花岗岩。我趁势蜷起膝盖死命一顶,才将疯丫头踹开,随后手脚并用往回倒爬。
刚退出没几步,女魔双腿往墙根一蹬,又扑跳回来,双手拧住我长发,拇指压迫太阳穴,拿我脑袋当棒槌不断砸地。我好不容易清醒,后脑勺撞地一下子又晕了过去。瘦子见状便抛了枪,上前帮忙撕扯。法鲁克斯贼精得很,她故意将手绕到我长发后,露出几截手指,而将我整个手掌暴露在外,从马洛的视角看,就像她的手那般。而马洛本就是个四眼田鸡,外加人影晃动昏黑一片,他狠狠握住我指尖一抽再一松,两条手指立即被他搞脱臼。瘦子扑进人堆里非但不起作用,反而增加反击的难度。我被这一男一女由两边猛揍,瞬间眼前发黑,待到稍清醒回来时,便见马洛抱着肚子滚在一旁,女魔大长腿凌空横扫,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
而气壮如牛的碎颅者,依旧蹲在圆瓮小屋前,怯生生地干看。我见此番没活路了,忙掏出刮刀,打算给女魔放放血,恰在此时半空亮起一道堪比核弹爆炸的高亮,瞬间将法鲁克斯震慑得浑身发抖。我趁机揪住女魔长发,一个大背包将之甩出八丈远。
“撤,快撤,咱们另找机会,这次我小看她了!”打地上爬起,我拎住瘦子衣领开始倒拖,同时向着瓮门那头的alex挥手,示意我们已脱困,他可以动手放火了。谁知坏小子纹丝不动,任由机会白白流失,他举起手不耐烦地挥舞,让我们别碍他的事,先顾着自己逃跑再说。我正待发问,他却将身子一转,又窜回水斗怪屋内,眨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想叫住他已绝无可能,我只得架起瘦子往回狂奔,来到范胖面前我狠狠踢了它两脚,这么大的块头却只当个看客,天下哪有这般做兄弟的。他这才缓过神来,跟着我没命地乱窜。
“范胖,我知你下不去手,我又何尝想与她打架?可你瞧瞧她,将我当仇人暴打,咱们哪怕不杀她,也得想个法子,将这大妞锁起来才行。哪怕锁不了,至少得减缓她脚步。”
话音未落,远处的法鲁克斯便疯狂追来,当她追到圆瓮小屋前忽然停下发愣,随后便一头扎进去。虽然我不知她在做什么,但机会不容错过,便让瘦子去推轻石,这些墙上石块都一般大小,我不懂他们是怎么看出区别来。马洛呜咽了几声,挣开眼往墙头一撞,随着嘶啦啦一阵微电流噪音,瓮门很快合上,同时他也顺着墙皮歪倒,昏死过去。
“诶?这老马怎么这般不经打?居然连个乡下大妞也斗不过?”我不由俯下身子摇他,仔细一看才觉出大事不妙。瘦子嘴角、鼻孔以及一侧眼窝都在咕嘟嘟往外淌血。俗话说拳脚无眼,并不取决于发难的是男还是女。女魔一记凌空飞腿,差点将他脖子扫断,同时膝盖重重撞击太阳穴,以这种七窍流血模样,往轻里说也是重度脑震荡。他好巧不巧被法鲁克斯拍中命门,只有吐出的气已没了吸入的气。
我只得将他一把抱起,继续往后撤退,沿途命令碎颅者将所有瓮门全部锁起来。这东西笨手笨脚手掌比石块还大,一顿乱摁什么门都关不上。我在一旁替他着急,久而久之看出端倪,原来轻石有个浑圆外型,但与墙体相同色差,昏黑中很难区分。
不过,我一个女子把个大男人公主抱,总是不太像话,脚步被拖慢不说,浑身都被马洛的口水和鲜血浸透。可这范胖却跟个没事人般笃悠悠看着。我感觉体力正被一点点抽空,便气恼地将瘦子往碎颅者怀中一塞,叫道:“办点实事吧,你这样活回来究竟能派什么用?老马可是你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你就这样当甩手掌柜?”
我只是随口抱怨,却无意中触及了碎颅者的心境,他扫了眼瘦子,忽然毫无征兆探出蒲扇般的钢爪,照着马洛脑袋拍去。看这架势敢情是想捏爆四眼头颅。我不由倒抽一口寒气,就算不肯搭手,也犯不着杀人哪,这死胖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见状我忙夺回瘦子,再用屁股狠狠一顶撞开胖子。不待站定便咬着牙狂奔,当越过火车厢般的过道,碎颅者已抖开钢爪追击上来,大有一副不掐死瘦子不作罢的姿态。我只得将沿途所有瓮门一一锁闭,当跑回圆窟石穴,再也没了体力,一头扎进黑水吐出好几口稠血。
人妖殊途,哪怕曾是亲密战友,一旦变成那副鬼模样,也难以沟通,谁能料到碎颅者会下此死手。好比阴宅那两只战死的铁仙女,触因是厌头罗金匣和廉价戒指,它们什么都不顾,只要有人胆敢去碰就不停追杀。而范胖为何忽然对马洛起了杀心?我对此迷惑不解。
会不会瘦子又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从而激怒了碎颅者?令范胖瞬间乱性?若这样可真是糟透了,本来法鲁克斯就极难应付,现在又多出个疯了的碎颅者,我却要如何是好?
这笔烂账根本釐不清,其实算下来最可恨就是alex,他明明可以脱险却又返身回去。我们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正是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可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只考虑他自己。
瓮门背后噬金断铁般的狂刨持续了半分钟后逐渐消停下来,范胖慢慢走远了。我努力将这十多分钟发生的事在心头捋过一遍,可惜全无结果,不由望着粼粼脏水悲叹。
“我快要疯了!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我要怎么办?谁能来帮帮我?”
“是我连累了你。”高声大叫让瘦子缓缓醒来,他咽了口口水,似乎有了些神智。我忙爬到他身旁,让他靠上我的肩。他做了个勉强微笑,说:“好冷,浑身像浸在冰水里。”
“别再说话好好躺着吧,你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杀千刀的范胖,居然想拧烂你脑袋!老马,你是不是又乱拿了什么东西而使他不悦?”
“我什么都没碰,老范为何发狂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瘦子朝背包努努嘴,让我提给他一支eed,破天荒地抽了起来。也许是药叶子起效果,他稍微来了些精神,说:“我好像脊椎断了,感受不到半边身子。老范是个厚道人,他那么做肯定有其用意,你必须要相信他。”
“我害怕的是万一他想出办法弄开石门闯进来,这要怎么办?毕竟他也在此待了很久。”我朝身后探了探,问:“这背后除了第五间瓮舱,还有哪里可以藏身?”
“我们的背后,就是过去爬舱下来的井口,但整一段全塌了,人根本没法下脚。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不用再顾着我。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没用,总成为别人的负担。常自以为说些灵异话题会比较受欢迎,结果别人全将我看成怪胎,唯有老范将我当朋友。”他两颗灰褐眼珠变得黯淡无华,鸡爪般的双手在空中乱掏,想要摸索我的脸在哪。
“怎么了,难道你看不见我?”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问:“只是被踢一脚,有这么严重?”
“那时你已经晕了,除了脊椎,我还被女魔放倒掏了肚子,她的一双手比刀片还锋利。所以小老妹你走吧,别再管我了,一切都完了。”马洛将身子放平,果然他腹部破衣血肉模糊,下身被血污浸透。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丝毫印象都没有。不过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下该做的是立即给他止血。当问起范胖在柳条镇买的医药包在哪,马洛朝前努努嘴说那些都扛在alex的肩头,法国小青年见他身板孱弱,便独自挑大梁,将所有重物都自己背着。黑暗中瘦子抓到了我的手,叹道:“视线时有时无,不是完全瞧不见,将枪留下就行。你和法国佬都是好人,兰开斯特兄弟组团注定是春秋大梦,永无法实现了。”
“别那么沮丧,现在还未到完全放弃的一刻。”我口头虽这么说,但心里很明白,像这样淌血,瘦子很快就会休克,随后是失温最后是深度昏迷。这家伙真是个乌鸦嘴,在圆瓮小屋乱说自己的晦气话,结果却一语成谶。按说我才是被法鲁克斯暴揍的人,谁知受致命伤的却是他。
我爬起身,将背包翻了个底朝天,给马洛盖上全部衣物保住体温,让他什么都别去多想,自己朝着从未走过的第五座瓮房后大门方向摸去。
石穴背后是个半圆形的廊道,恰如马洛所形容,堆积着成百吨烂泥。在这个破屋天顶,有个直径两米半的爬井圆腔,此时已被封得严严实实,碎泥中垂着几条十四毫米标准登山索。我认得它们,当初购买时我就站在范胖身旁。换句话说,想从圆腔出去,就得打穿这么深的井腔,以我们单薄人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这是黄粱美梦。
我揉揉发闷的胸口,又吐了数口稠血,这才感觉清爽了一些,便开始窜上泥堆,照那头爬去。过道石穴看似短短一截,却如小山般积满烂泥,丝毫使不上力。就这般爬了七、八分钟,我才下到潺潺黑水中。抬头一看,便见得有扇巨大瓮门,那就是所谓的第五座大屋后门。廊下满是脚印和烟蒂,说明范胖活着时,他们仨曾在此品头论足过一番。门首果然没有圆形匙孔,却在同样位置上,有一对古怪的手印凹槽。
这片手印是五个足趾,每条都比我的手指长出许多,简直就像团乱树杈。手掌部分还基本靠谱,我可以紧密贴合,而指头却像长鞭,显得无比怪异。望着它们,我头脑中产生几百上千种凶禽猛兽,好像没一只能对得上。既然无法启开,我便找寻大门其他角落,定睛细瞧便见到头顶有个座饰,上面被烫着俩个团块。
两个图案分别是尘土沙砾和北斗瓢状,不论我怎么搜肠刮肚,都无法读解,因此只能按图形给它取个顺耳名称,唤做破尘北斗。不论这背后是哪种场所,必然为此建筑的重中之重,没有特制的锁匙从外打不开。我后退几步挪到墙根,将绿线投射出去。
这间瓮子大屋比其余四座更大,约合足球场面积,却是个扁圆瓮子形。四周浮着数不尽的雾气,像极光般流动,在眼前川流不息。我只得闭起双眼,剔除多余光线。绿线在大屋中央汇聚起来,那头有件东西,似乎是个水槽状的金属器。我看得好生奇怪,它为何会如此眼熟?便开始往左右移动,逐渐辩出它的外观。我不由大骇,这哪是水槽,分明就是缅床!
这只黑铁棺远比起修罗之松上的那只大许多,而且参看绿线扭曲程度,床板上应该镂刻着繁琐花纹。唯一不同点它是打开着的,缅床和侧倒一旁的冠盖都悬空浮着,完全不知所谓,也洞悉不出里头安放着什么。如果判断没错,这可能是法鲁克斯的棺冕。
我继续看了一阵,见屋内没有丝毫动静,便有些腻了,起身按原路折回,同时对这座充满仇杀与邪恶的雷音瓮伸出右手比出中指。这个血腥绞肉场,将所有不愿捉对厮杀的人逼成洪水猛兽,若想活着出去,就必须放倒法鲁克斯,对所有人而言,她是个致命威胁。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圆窟石穴,马洛依旧歪倒在黑水间,两只眼珠木然地盯着瓮门,似乎在想些什么。我向他摊摊手,表示自己已尽全力,他丝毫反应都没有,或许说根本就没在看我。我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全是绝望的抱怨,且不说他现在的伤势,连我自己也觉得生无可恋。想着我沉默不语,扶墙走到瓮门前,打算看看那头现在是什么动静。
无限的绿线透过大门,在那端沉寂降下,范胖已然走远,半个人影都不见。原先封闭起来的瓮门纷纷侧开,四下里伏着无尽的薄雾。极目远眺,我也寻不到法鲁克斯的踪迹。恰在此时,马洛转过脸来向我微笑,似乎身子有些恢复过来,我不由一愣,想上前去扶他,瘦子忽然说了句怪话:“好美,这真是难以想象,原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