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6:妖中丽蝶(2 / 2)
见胖子如一团精银飞冲上来,我又距她不到五米,前女魔惊得面色煞白。我紧握双拳,却怎么都不忍趁火打劫。那毕竟是我,谁下得了决心斩杀自己?而胖子毫无心理负担,在他眼中只有心脏,其他都是浮云。
很快他飞扑上前,死命拧住前女魔的细长脖颈,探出阴爪狠狠斩去。我实在看不下去,便给自己一个理由,哪怕决斗,也应该讲些骑士精神吧?人家已经倒地你还不依不饶,况且她是个女子,也曾是自己的伙伴,这胖子简直是昏头了。敌我不分且不说,就连温善淳朴的个性也消失殆尽!我很难想象发狂的他,真会与我分享战果。我朝两只老妖爆喝一声,扣响扳机,铁莲子击中范胖额头,伴着大股鸭蛋黄的污油涌出,他一下子滚出老远。
“你至少等她起来再继续厮打,看在老天份上,那是个女人,也是你曾经的伙伴!”
银色范胖稳住身段后,极快地攀上天顶平板,开始在我头顶不住绕圈,发出响亮獠吼。听完这通怪叫,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脑海传来的讯息!
“末流女妖,我杀她怎么了?你不也想着杀她?若再敢干涉老子办事,我便活剥了你!”
“范胖,你什么意思?”闻讯我不由大惊,怀疑自己是否听岔意。范斯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厚道淳朴,哪怕丧失理智也不会张口喷粪。破窑之战时他被两条时空线搅浑,嘴里虽叫着你怎么敢骗我,但并没有进一步行动。这胖子蛮力无穷,还是被佐治亚一帮邪教贼娘们治得服服帖帖,内心怂得不行,压根不是好勇斗狠的个性。能说出这种粗口的,非要在四人里找,那便只能是alex,他才是冲动个性,并且常常不顾后果乱发神经!
银色范斯没有回应,从天顶窜下一把拧住步枪,张开血盆大口噬来!我见其势不可挡,只得弃了家伙,几个后空翻退回到下舱泥堆上。
“是我错了,我不会再妨碍你,心脏也不敢要了。”我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解释道。
“最好是这样,若还有下一次,休怪我连你一块宰了!现在你给老子滚!”范胖狂吼一声,这才作罢,他狠狠地将步枪折断,甩在地上。
“你不是范胖!”我这才撕破之前萎靡的惊惧,举起喷火枪对准他,正色道:“你究竟是谁?我从未听他说过这种恶毒的话语。胖子是个本性纯良之人,特别怀旧之人,最看重朋友情谊,并愿为之两肋插刀!哪怕奔赴黄泉,也不会眨一下眼。范胖明明不懂啥叫elche,却是贯彻changelche最彻底的人!”
他趴在原地,听得很不耐烦,当讲到义气仗义时,不仅满头满脸的困惑。作为一名顶级赌徒,我所说的每句话,都在设计语言盲点,尤其是处在这种敌我不明的状态下。两句美式中文是我特地编排进去的,目的就想看看他什么反应。结果浮现在碎颅者脸上的,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由此不用再抱有幻想,他压根就不是惨死的胖子,而是其他东西!
老实说,从他打巨大龟壳出来后,我就产生过怀疑,这新生的怪物令人感觉不到半点范胖的存在,显得尤为强大与邪恶。而打禅般僵坐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范斯。以其顽石般的体魄,参与决战法鲁克斯,就算无法战胜至少也能打平,这点不是难事。可我所见的,却是他半跪在黑水间,胸口破了个大洞,脑袋被扯咬下来。胖子冥冥之中,依旧记得碎骨骷髅,以及那段旷古未有的母爱。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向法鲁克斯挥拳,所以自甘落败,任由其处死。
同时,我也明白了另一个我弃法鲁克斯心脏不顾而追击他的原因,这都是本性使然。她的脑海中对alex存有印象,或许并非全部,但至少明白法国小青年对自己很重要。见自己爱侣的躯壳被人夺走按在自己身上,另一个我便被彻底激怒了。争夺心脏反倒变为其次,找碎颅者算账成了头等大事。
可我就算弄懂这一切又如何?凭着一把烧草的破枪,破口的大砍刀,就能斩杀眼前这头妖物?我唯一能期待的,是另一个我此刻能携手相救。这东西明白真相败露后不由气得连声咆哮,我开始后悔自己暴露得太早,只得急急扭头,朝瓮门望去!
可谁知就在这须叟之间,烂泥中留下凌乱的手脚印,另一个我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见状我不由大骸,心头也似那东西万般后悔,为何要揭穿得这么早,搞得现在如此被动。同时也怨怒另一个我,这傻妞太不仗义,她有难我执言相助,我有难她却一走了之。但世上无后悔药,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两下一接仗,我才知实力相差悬殊,这头狂兽,气力起码在普通碎颅者五倍之上,而且比起之前,速度大大提高,能做到半神那种狂暴冲击。不论我怎么反击,都像拍在巨岩上,它纹丝不动。而且不论我怎么透,都瞧不见他那颗心脏位置,怪躯内部漆黑一团。我喷光燃油外加刀劈矛刺,却奈何不了他。这个古怪至极的东西不停发动獠吼,令人头脑昏晕。趁我不备凌空跃起,一下拍飞砍刀,将我压倒在地。张开大口便咬。
我浑身被冷汗浸透,慌忙举起安贡灰刺入其下颚,死命护住要害。但这东西气力太大,虽然我竭尽全力,他的脑袋依旧越凑越近。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对阵的女孩已与之前大为不同,短时间内无法速胜,便腾出阴爪向我脖颈劈砍,霎那间我细长脖颈被其斩开!
我在心中哀叹,同时又怨恨另一个我的自私自利,在她心中只有爱侣其余都是浮云。恰在此时,打过道深处扑来一大团光亮,圣埃尔摩之火又绕了个往返,心急火燎滚来助战!那东西惊得浑身乱颤,慌忙松开阴爪,蹿上走墙躲避。
这团光亮转瞬来到眼前,我这才辨清,那不是大火球,而是无计其数曼舞的羽蝶。它们果然是雷音瓮正牌女魔的帮凶小间谍,见自己主子蒙难,便打四面八方赶来救火。羽蝶们立即飞扑上前,将爬在墙头的他兜了个浑身金光。那东西不住惨叫,依旧无法挣脱出来。趁此良机,我抱着血如泉涌的脖子往回逃窜。化作老妖后的我,生命力果然不同凡响,但不代表杀不死,这样脑袋崴在一侧,沿途黄酱飞溅,不但走得踉踉跄跄,视线也开始变得昏黑模糊,浑身那股好不容易聚起的气,一下子泄了。
俗话说的好,人活全凭一口气。老妖也一样,没了血气就丧失血胆。当我窜回圆窟石穴,远远瞧见个人影站在走道中央,迎着我过来,不由又气又急。此番断无生路了,两只老妖都判明我是最弱的一只,或许打算暂时联合,先将我斩杀掏心再继续为敌。我对另一个自己而言,是抢夺她老公的小三!
既躲不过,那就只有拼死一战。想着我扶正歪倒的脑袋,挺举安贡灰,向黑影扑去!
“小姐,是我,你怎么满身血污?”谁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由惶然,忙移出第三瞳打量,绿线聚成个瘦削高大的身影,他干练短发,手持两把刮刀。见迎面狂奔的正是我,显得尤为激动,便走边问:“你在跑什么?让我来帮你!”
这个人,竟是另一个误闯者,打木偶世界跑来的稻草男孩!可是,我已说不出话来,气管正在脖腔外乱颤,若我不赶着回去,便真得血溅三尺,命丧黄泉!
你问我这是要狂奔去哪?我的目的地便是回到法鲁克斯身边,虽然她死得仓促,未将全部秘密道明,但我深知那些船蛆长虫能救人性命。身为老妖,对自己身体最熟悉,许多本能要诀无需口耳相传,自然捻熟与胸。妖怪的世界也如人间,往往无师自通,并掩藏各种奥秘与常识。她们只是与人不同,心智逻辑都还在,alex总说人比妖魔鬼怪坏多了。转战三天,沿路遇见的碎骨骷髅、法鲁克斯、包括另一个我,哪个不是凶残无比却又个性鲜明?
我一头撞开挡道的大个,朝背后扬了扬,要他先周全性命再来管我闲事。就这般我来到范斯肥头轰裂的瓮房中,瞧见另一个我正拖着alex断躯不紧不慢地走着。对她而言夺回躯壳便代表完胜,无须继续纠缠不清。
她满目沧伤,对我视而不见,只顾自己漫步。我见第三瞳副作用正窜上脑门,天旋地转的极度难熬即将展开,便不再顾她,只管加快步伐。十数秒后,我回到法鲁克斯的尸体旁,象头恶狼般扒开胸腔,揪出草茎端在指尖吞吃。这东西与心脏大相径庭,不仅腥臭无比,而且满是肉膻味,简直将我熏晕过去。与此同时,本身的眩晕正汹涌袭来,我被两股难受交叉攻心,瞬间昏厥在地!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眼前黑雾散尽,终于逐渐清朗。我长吁一口气,伸手摸向脖根,这长虫果然神通,打锁骨到颈椎全部闭合,皮肤又恢复如初散发柔美薄光。再看向身边的法鲁克斯,那原本白净的肌肤正慢慢发灰,不久变得如同石雕般坚硬。而残留胸腔内的长虫们,也皆已死去,化作粘稠难辨的稀糊,滴滴答答垂落满地。
我一骨碌爬起身,按着原路回去,打算携手稻草男孩,一起迎战那只气吞山河的东西。他虽英勇善斗,但对此间毫无概念。若没有老妖在旁指点,恐怕优势尽失,落得个白白送命的下场。这个雷音瓮绞肉机已经搭进去太多人命,不该再增添殉葬者。
不过说来奇怪,按说狭路相逢你来我往这是必然,可耳边丝毫拼杀呐喊声也没有,寂寥如故,仿若踏走死蜮。来到廊下,见得稻草男孩正坐在马洛骨灰前,用碎布擦着血迹斑斑的刮刀。而在更远的圆窟下,站着两个沉默的女人,也在翻找散落各处的包囊。
她们便是木偶世界我的左右护卫,正直者希娜和落难者欧罗拉。望着她们,我已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就如alex和马洛刚见到我时,感觉自己早已被世界遗忘。
“你们怎么也闯到了这里?既然能来,为何不早点到?知道吗?要能早来一个半小时,所有人都能活下来!”我一时心头千思万绪,站在道口冲着她们大声抱怨。这实在匪夷所思,若我被拖拽至此,实有老天安排,可这三人又算干嘛的?而且离奇的是,黑水波纹不起,走墙也完好如初,四周没有半点搏杀的痕迹。
“我刚才明明见你被砍断了脖子,”稻草男孩并不计较这些,走上前来一把拧住我手腕,往圣维塔莱身边倒拖,说:“这么重的伤,不到十分钟就愈合了,你俩来看看什么情况?”
希娜托起我下巴左右端详,欧罗拉则团手靠在一侧,三人观察了一阵,神情渐渐黯然,最后便松开手,彼此相望叹气,继续沉默不语。我想他们可能已经明瞭,我成了只老妖。
“那只精银般发亮的东西呢?难道你们没有遇上?”我显得无比尴尬,见泥山那头羽蝶们纷纷飞来,便探出胳臂,让它们停满全身,岔开话题不解地问。
“已被打跑,现在不知蹿哪去了。”稻草男孩哀叹一声,盯着自己皮鞋傻看,掏出支烟为自己点燃。就这么抽了两口,忽然唾了口血沫,骂道:“结果还是成了半妖,太该死了!”
虽然他不知我遭遇了什么,但很清楚已不再是过去的女孩,想着我也渐生感伤,雷音瓮大战实在过于惨烈,我即便拼尽全力,也避免不了全部同伴战死,并成了只人人得而诛杀的老妖。望着熟悉的人们,一切已是时过境迁。想到此我不由勉强露出微笑,摇晃大个胳臂,道:“我也知道很糟,但时光无法倒流。虽然遗憾,但你们看,我就算成了老妖,也应该是妖中丽蝶,不是吗?如果非要杀我,还请容我片刻,我还有未竟之事要办。”
“杀你?为什么要杀你?”希娜抬头扫了我一眼,苦笑道:“我才舍不得杀你。”
“你们几个索命般追来,不就为了逮我回去?”我抹去泪滴,踢了稻草男孩一脚,问:“究竟怎么回事?我下到这里快两个多小时,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尸鬼女王呢?”
“你别去管那头妖物,她终将被除去,只是时间早晚的事。现在你该多担心担心自己了。”希娜思索片刻,示意我先坐下,道:“我们到此的目的,是想趁事情未糟到无可挽回之际,将你捞回并设法送走。身为圣维塔莱,我俩都知这背离原则,可怎能眼睁睁见你被人献祭?”
“献祭?我已不是活人成了行尸,只不过会说人话罢了,哪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还记得在密道前我曾经说,若所有人都死于首涅尸鬼缠斗,未尝不是件好事吗?我所纠结我所痛苦的,正是这点,可惜千盯万防,结果仍然发生了。”
希娜说得没错,还在修罗之松前,我便想问明缘由,但烂事接踵不断,始终没寻得机会。
“你还不是老妖,但实际情况比成为老妖更糟。现在的你,不再是吕库古小姐了。”稻草男孩长叹一声,道:“你现在的身份成了‘兽突’,让我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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