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6:不死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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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世纪的西班牙,在瓦伦西亚周遭有座贫弱的山村,名唤罗哥亚,常年遭受山贼盗匪袭扰,村民不是被杀就是被掳,生活苦不堪言。为了结束这种灾痛,村中长老凑集一皮口袋金币,使人前往大城的巴扎,找寻武艺高强的剑客,雇佣他们来保卫家乡。
就这样,十数名游侠被邀请来到山村,在其中一位曾担任过埃米尔侍卫的老成者指挥下,粉碎了山贼们多次突袭,并斩杀其中七名剧盗,从而深深撼动群寇,且血战扬名。这样皆大欢喜的故事,在古今历史上出现过多次,并被当今电影人拿来当素材,其中佼佼者,便是黑泽明的“七武士”,他或许是借鉴了这则行诗,也可能不是,总之内容皆大同小异。
而与其他行诗不同之处,在于它未讲完的下半段,结局实在令人喑嗟不已。为防备山贼报复,这些游侠便在山村里常驻下来,这一待就是大半年。因武士们既不耕作也不采摘,一切衣食住行全由村里供奉,久而久之,便与村民产生了不可避免的间隙。
时常有人宣称自己的丑老婆被人侵犯,或家里遭人盗窃,一切指控都针对着游侠们。村中长老只得不断出面调停,但无法化解积怨。村民认为剑客是比盗贼更可恶的寄生虫,态度变得轻慢,最终酿变成给他们下毒,当场药死三人。长老见大势已去,只得拔剑自刎谢罪,剩下的游侠们怒不可遏,纷纷离开山村。仅仅过去几个月,这座山村再度遭到山贼大举进攻,所有人被杀尽,村寨被荡平,其中的向导,就是过去受辱的恩主,那些剑客们。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十一世纪末,西班牙光复运动越演越烈,终于在百年后攻克瓦伦西亚,被派驻这一带的将领,便是那被迫自杀的长老后裔。此人为游侠们正名,并隆重建造坟冢祭祀死难者,扫荡驱逐了盗寇,记载史诗的文书叫罗哥亚歌,这便是全文内容。
马洛在断断续续中讲完了这则轶事,他在此忽然提起罗哥亚歌,显然是另有用意。我深知眼镜在分析问题上常有惊人之举,便耐着性子听他讲完。
“许多文献之所以给你一种完美结局,主要因为剩余内容被人刻意隐瞒了,如果全部披露出来,往往是阴暗不堪的。而发掘这种事的人,很不讨别人喜欢,大家给这类人冠上个‘阴谋论者’的头衔,将他们当作神经病人看待。就像储藏小屋内内暗文字描述的,许多事光从当前角度理解,往往全是误判,你自己也总抱怨老范是个大忽悠。而肉眼所见的只占其中一个点,并非全局大观。天竺菊折射出有关她自己的部分,便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除却刚才给你分析的那些之外,还有一点,未来的你或许所走的漫漫人生路,与咱们的经历有着天壤地别,根本就是不同的人生!”
“这个我也有同感,毕竟天竺菊也说她其实对我们了解很有限,甚至迷茫。”
“是的,许多事只要稍加分析,便能立即进入下一层。这些话里还隐藏着一个更深的细节,先别打断我,”老马背着手踱步,笑道:“既如此,那她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这段历史的?很显然,有我们这个时代的人闯进了她的时空,并打破了平衡,这些你想过没有?”
“这个人会是谁?”我也在逻辑碰撞中思绪飞扬,猛然间想到一个最具嫌疑之人,便迫不及待发问:“难道,你在暗指勿忘我?但真正的她已战死在雷音瓮,你所见到的那人,是其他时空跑来的弥利耶,并非她本人,这台高科技就能说明一切。”
所谓的高科技,在十年之后我才知道答案,原来就是充斥市场的苹果ipodnano4。
至于漂浮在艾卡脑袋周围的怪云,也在该年有了答案,它便是ti-ti的改良版,公司出品的最高科技。自带悬浮功能扫描路径,反馈在携带的综合机上。这项科技直到225年才对市场解密,成为了不论军方还是民间争相采购的袖珍数字磁旋球。
“这个跨越时空的家伙,任何人都有可能,大姐当然无法排除,这个答案要靠我们自己去揭示。”眼镜弯腰捡起怪弩,在手中端稳,道:“你说得对,咱们必须立即找到老范他们,光是两人间的讨论,容易陷入信息茧房。所以需要集思广益才行,现在就该行动了。”
说话间,老马来到臭水前,饱吸一口气,对我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跃下。半分钟后,他的身影出现在彼端,并且向我喊话,说这个水坑非常深,并且底下浓痰很稠密,千万得憋住气,提防误吞,那可比生吃老鼠还恶心百倍。
既然连老马这等文弱男都能过去,我自当不在话下,望着这潭浊流,我多少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上一次接触它就没什么好事。不过窜出椭圆怪屋后不久,我们便听见四下纷纷传来怪音,而在嚣尘之海被证实,其实是小苍兰在吹口哨。没准这种介质,能令我感受到她的存在,这岂不正是梦寐所求?想到此我不再犹豫,捏住鼻翼跳将入水。
一头扎进水底,我的意识随即被抽干,身躯如同铁坨,丝毫浮不上来。同时,又掉入了仿梦漂流之中,完全感受不到水的存在,好似陷在流沙中。或许我已是严格意义上的非人类,别人轻易能办到的事,对我却处处受限;而我能做到的种种,又是他们毕生努力也获取不了的。就这样,我被困于幻梦间,许多又乱又杂的信息在脑海中乱窜,终难凑成一股。
但它们却又十分关键,被意识带同,时而牵着我回到不久之前,站在缨鳃舱的水族箱跟前;时而跳回到物理记忆的许多年之前,围聚在瓦莱松仍谈笑风生的帐篷内;时而走得更加遥远,站立于小法鲁克斯躲避碎颅者的草巢前;心头时弱时强的信号,都在预示我要贯通起来理解,否则我避免不了会死于早晨。
隔着厚沉的浊水,我似乎听见老马正在狂呼,同时被人托起胳臂,带着划游到沟渠的彼端,拉出水后按倒在青石板上。我勉强还能呼吸,但身子动不了,只能任人摆布。就这般过了两分钟,我才找回意识,当睁开丽眼四下环顾,却发现眼镜已不见踪影。坐在身旁等我醒来的,却是露娜,这个提灯丧妇也同样被困厄在下水道迷宫之中。
“怎么会是你?博尔顿他们呢?”被她扶出水,我困惑地望着丧妇,连珠炮般发问:“难道老马根本没存在过,而是你救我上岸的?这怎么可能?你为何也在此处?”
“说来话长,拖你上岸的是你们里的记录员,我给他用了天琴斗草,这会儿出发去找人帮忙了。与你一样我也无法下水,或许是因为曾是半妖的缘故。至于老大他们,混战中被打散了,不知现在人在哪。吕库古小姐,你缓过来了没有?”
“难道说连他也遭遇了不测?”我自感一阵莫名伤感,悲叹不已。小“老汉”待我如猪狗,除了觊觎肉体便是呼来喝去。但长时间伴他左右,一路交流甚密,我自然多了些许亲近感,一旦没他音讯,便觉得有点焦虑,更别提他或许死于黄金屋大战。
“老大没出事,不久前我还收到过他的夜风脉冲,只是不知人现在在哪。”
女招待粗枝大叶地给我描述起黄金屋大战,绝大多数的世界之子和铁布利希公羊,都壮烈牺牲在那里,包括劫持众人的蟊贼们也是死伤惨重。在斩杀了八只铁仙女后,只有极少部分人逃出地狱。目前这些生还者,散落在方圆两英里左右的宽大范围内,各自找不到队伍。
“我见到你的法国小老公和吸毒胖子了,他俩躲在一个叫不死鸟的工业区内。据此四百米外,没准记录员已见到了他们。既然你醒了,那我俩扶持着过去,没准会在途中相遇。”
“不死鸟?这种鬼地方还有工厂?”闻讯我不由一惊,忙不迭地起身开拔。
“我也是头一回见到,不死鸟是旧设备上的图案。我住在这附近山里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规模的厂区。”露娜耸耸肩,说:“至于它是谁建造起来的?以及派什么用途?这得听老大的分析才行,吕库古小姐。”
“这个,你能否别再叫我小姐了?自从死魂露被破,不出几天我将恢复回来,到时只怕你难以接受我真实样貌。”我撑起女招待胳臂,与她缓缓前行。
“一日为吕库古小姐,终生都是吕库古小姐,再说你的原貌我也见过。老大自有妙术,能令你永驻现在的容颜。只要找到他,出去就能办到,这种事不是花几枚恩币便能求来的。”
我的一番话,令提灯丧妇理解成不甘心恢复真身,她之所以讲这些,无非是期冀这些由头,让我助她找寻“世界之子”。以目前的势单力孤,外加拖着条伤腿,恐怕难以办到。
“这个,”我沉吟半天,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只得连番支吾:“我会帮你找到博尔顿的。”
“在末裔葬地时,我就感觉出来了,换成是我,也不太想恢复原貌。当然你在酒吧时的模样也挺帅气,毕竟年轻嘛,怎么看都比我们这种老货养眼。但和现在比,就差得太多了。”女招待果然头脑简单,误会越发深了,她似乎觉出能以此拿捏住我,便催着加快脚步。
我真的如此希望恢复男儿身吗?老实说答案是不,这样的身份我已适应了,那个瘦猴般的自己变得相去甚远。作为一代绝世美女,其实未来可期待的特别多,首先背后追尾的虎牙组织将丧失目标;再来可利用女性风姿为自己在暗世界势力中博取利益;最不济的想要找份好工作也很容易,我就不信会有几家上市公司老板会是不偷腥的猫儿。
而恢复瘦猴般的自己,实在平庸无奇,过去几多威胁仍是几多威胁,走街上就是个路人甲,仅仅只是回归了自我,重新与chris团聚,拾回破碎家庭罢了。如此看来,女招待又似乎一点都不简单,她毕竟也是女人,对我心理揣摩得很明晰,七寸被其抓到了。
这条沟渠就像马洛听风的结果,顺脚走走很快便穿透,甚至二十米都不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人工迹象十分明显的黑泥地。这也是某片大山的山包内芯,被人掏空并铲整,头顶二十米之上,是个倾斜的洞顶。由沟渠涌出的活水,纷纷汇入稠酱般的污泥地下激流。在水溪的左岸,有座年代相当悠久的重工业废弃遗迹,正如露娜所描述的那样。
只不过,我没有见到迎面走来的他们,更不见其他的生还者人头攒动,四周如死那般沉寂,只有强劲山风在来来往往地呼啸。泥地间遍布杂乱脚印,显示出至少有七组人在周遭往来,其中就包括制势的蹄印。它负伤后一路急窜,越过激流的浅滩,跑到河道的中下游去了。而另外还有组痕印,似乎正追赶着小拽女,一同消失在尽头。
“难道铁仙女军团也同样被释放了出来?这些半妖一旦跑出洞,会带来多么深重的杀戮,附近得死多少平民哪!”我不由暗暗叫苦,虽闯出沟渠,但恰如我所预料的,在如此辽阔,且毫无死角的泥地间遭遇它们,掉脑袋是毫无悬念的事。
“你我没准能躲过死神狙杀,”露娜撩动破裙,让我去看她伤及至骨的小腿,说:“以这样的腿伤,外加回溯之眼被剥夺后的短暂失明,四周又徘徊着浑身血污的吕库古们,按理是不论如何也活不下来的。而事实上,最后一个离开那里的人恰恰是我。”
“露娜,难道你也能看见印痕?”我手指前方脚印,吃惊地问。
“是的,拜你所赐我也同样能看透黑暗,虽及不上你,但半妖视觉被保留了下来,这真是妙不可言。”女招待在原地站定,目光望着前面某个方向,道:“在通过最后一段飞檐时,途中遭遇了两头铁疙瘩,我与它们擦肩而过,这些家伙没有头,便停下迟疑了一会,很快走远了。曾经沦为半妖的我们,身上或许被保留下某种气味,让它们误以为是同类。”
“诶?没有头?那找脑袋的铁仙女?”听到此,我大叫一声:“不好!要出大事了!”
“你又怎么了?突然尖叫起来,虽然吕库古们容易应付,但不等于它们没有智商,我们得保持低调,你会将它们全招引过来的!”女招待颇为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没有头,就是关键啊,”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声调问:“缨鳃舱的几只水族箱里,浸泡的是什么?那是吕库古族人的头颅,至于这么做所图何意无法得知,但它们是被人为斩落的无疑。黄金屋内的万渊鬼狄奥多雷,却是个完整的人形,他是具全尸!”
“我现在一片混乱,无法集中精力思索。那东西还有名字?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八日血腥屠杀时,小吕库古留在阴宅的暗文字中有提及,这个人是当年参与大破古蛮肠葬的勇士之一,实力本就超强,现在成了化解不了怨恨的污鬼,其锋不可挡!我终于知道在沟渠内是谁掏我脚踝了!”我不便细解,架起女招待高速飞窜,急急穿过空旷的泥地,闯入那片废弃工厂区。
尽管露娜沿途一直在嘟囔能出什么大事,但我知道,巨大凶险正逐步逼近我们!狄奥多雷是唯一有脑袋的半妖,过去施行斩首的人特意放过了他,或许有其所图。干这事的人,既不是阳光为首的蝴蝶会,也不是伊格纳条斯率领的金光党,而是夺取兽突更神秘的人马!
正因为有脑袋,半妖在逻辑层面丝毫不弱于人类,它们懂得分析,会注入感情,甚至还能设陷阱,我就是这么过来的。黄金屋内我被狄奥多雷盯上,明显能觉出他虎视眈眈,这种对手极为难缠。本以为我侥幸躲过了黄金屋大屠杀,岂料,那只是场半决赛,战场已烧到了不死鸟这块战栗的湿土地上!
眼前这片重工业区,显然是座荒弃的冶金提炼场,各种设备都表露其用途。果然有个不死鸟图标被画在厂区墙头,底下写着名称,唤做涅斯托比-都灵(nestube-torins。望着整座厂房的设计,我很快发现了更多的细节,有座小屋前插着冲淋时间卡,年代是1918年秋。
“可他们究竟在此挖什么呢?”女招待蹙紧眉头,自言自语:“我从没听说山里有矿产。”
不论这个废厂区出现得有多离奇,它都与老吕库古脱不了关系。早在1918年,这家叫涅斯托比-都灵的企业在莽莽群山中开矿,没准打通了水银心瓣,老吕库古收到消息,便迫不及待开始经营地底,并设下了黄金屋这座长眠的阴眼。因此矿区被荒弃,此后数年老汉越往下发掘,越觉得妙不可言,最终顺带釐清了末裔的坟冢雷音瓮等系列奥秘。借此原理他也开出口袋宇宙,那便是掘墓人面罩的嚣尘之海,以此建立基地发展壮大。
他派出自己的外甥拉扎洛斯吕库古和得力干将狄奥多雷,率领近两百人的队伍浩荡出海,去扑那虚无缥缈的古蛮肠葬。历时数年,两位年轻人不负众望,折损无计其数人马,终于带回了远古巨妖脑髓。老头这么做,是有着一番精密计算的。
在此之后便是众所周知的吕库古阴宅之由来,但其中出了重大偏差,老汉被人出卖遂成老妖,但他部分正常思维,依旧留在了镜世界里,实际身处似死非死的混沌状态下。
“你分析得对极了,我也这么认为,哪怕老大在场,他也会如此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