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浴室的暗门后是一个酒窖,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酒。沈云舒平时沐浴的时候,会小酌一杯,有个这样的酒窖简直就是拥有了一方小天堂。
沈云舒没有可以对饮的朋友,因为她想喝酒的时候,都是脆弱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她不允许别人看到她软弱的一面,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她在帮派里做事,着的是男儿装,穿长衫,穿衬衫西装,蓄起长发,有时候还要粘上胡子,带着帽子……伪装成一个男人,与另一些男人谈生意,讨价还价世故老练,她知道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也是让父亲放心的方式。
可她更喜欢自己上学的样子,这两年她偶尔离开沪城办事,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沪城,晚上处理事务,白天她就去“阜星学院”做一个学生。她在学院里,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穿着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或是盘着时下流行的发式,然后跟三两个小姐妹叽叽喳喳,这是她最本我的时候,这本来就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啊!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分不清哪个是真的自己。明明她什么都有了啊,不缺权力不缺钱,有自己的空间,可是心空着。以前父亲常常不在,现在母亲彻底不在了,原来空了一块的地方,慢慢变成了一个大窟窿。于是情绪来了,她会失眠,经常喝点小酒来助眠。
今夜,她注定又要失眠了。沈云舒随手拿了一瓶红酒一瓶白兰地,返回浴室,拧开浴缸的水龙头,调了合适的水温,听着汩汩的水流声发着呆。天地静寂,沈云舒讨厌一个人待着,讨厌这个脆弱的自己,她解开衣衫,踏入浴缸中,然后整个身体被温热的水吞没。
水那么轻柔,就像母亲的手,抚摸着拥抱着沈云舒,温暖而有力量。沈云舒泡了好一会儿,身上的乏渐渐解了,人也恢复了一些原气。
擦干了身体,她顺手披了一件薄纱睡衣,浴室很大,酒杯酒具一应俱全,沈云舒娴熟地开瓶,倒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记不起喝了多少杯,两瓶酒很快见底。沈云舒感觉脑袋有点飘,但意识还是非常清醒。她有点醉了,心底思念母亲的火焰重又燃起。她光着脚趿拉着拖鞋,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还是那条熟悉的路,不长她却觉得自己急匆匆走了很久。穿过那扇小门,她很快走到小花园,又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若是母亲在,她该是多欣喜啊,夜来香花开的季节,是她最开怀的时刻,哪怕父亲不在身边,她也比往常快乐一点。
沈云舒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母亲最喜欢的房间门口。她轻轻抬手推开,像是母亲还在房间里熟睡怕吵醒她,她蹑手蹑脚摸过去,房间里虽是暗的,但今夜有月亮,透过窗棂撒下了一地月光。
沈云舒有点恍惚,母亲许是真的回来了。她应该不是在做梦吧,她从背后抱着床上那个人,感受那份温热,眼泪从眼角一滴又一滴滑落。
她不敢喊醒母亲,其实怕的是自己清醒。她怕打破这个梦境,母亲就在她眼前突然消失了,就像无数次在她梦里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嘴里喃喃着……
霍斯年夜里睡得正安稳,听到身后轻微的开门声一下子警觉起来。他暂在蘭园养伤,这是一个只有他和母亲知道的私密住宅,不太可能被外人所知……难道自己的踪迹泄露了?
霍斯年假装熟睡,一动不动,心想着倒是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正感受这来人逼近的气息,霍斯年突然有点熟悉感,这个味道他闻过,好似在船上,又好似就在这个房间。
背后的人并没有什么危险举动,而是顺着床沿就势躺下了,而后侧身环抱住了他,嘴里似乎喃喃有词。霍斯年闻到了一股酒味,看来可真是喝不少。虽然霍斯年背对着来人,但感受到她的身形,瞥了一眼放在他腰间的手,心中已有了答案。
这个叫做悦溪的女孩,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野丫头。看着也不过十八光景,怎么就敢夜里摸黑串门,还摸上了他的床?想他霍家大少爷经常出入风月场所,只有他轻薄别人的份,今夜竟被一个小姑娘揩了油,传出去岂不是个笑柄?再想想昨夜还被看光了上身,想起来都有点羞耻,霍斯年脑海里闪回到那个画面,替自己尴尬的都要脚趾卷曲了。
虽说正值青年,霍斯年对自己的身材信心满满,那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练出来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就是在国外,可以跟洋人媲美的名品身材。
霍斯年的内心一阵翻涌,外人皆传霍家大少爷不爱江山爱美人,是个喜爱温柔乡的浪荡子,国内玩乐够了居然还跑到了国外,霍家掌门人之争他是彻底没戏了。可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传言有时候也就是空穴来风,他霍斯年顶着风流的名头,内心还是纯情的大男孩,逢场作戏是他的看家本领,但这些年他烟酒不沾更不近女色。
二十多年,至今没遇到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他可是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占便宜了。
霍斯年掰开搭在腰间的手,一个转身,眼前浮现那张少女的脸。她紧闭着眼睛嘴里喃喃着:母亲,母亲……然后手又猝不及防地搭上了他的腰,这一下脸对脸抱的更近了也更紧了。
眼前人的鼻息是那么的清晰,霍斯年一时间动也不敢动,混杂着酒香和体香的味道把他包围,他竟然还有点沉醉。
这儿时的小伙伴,知道自己是这个鬼样子嘛?霍斯年想到她闯入房间看到她洗澡却不慌张,转身出门关门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就觉得无语且可笑,让人不敢相信她是个小姑娘。
我倒要看看你明早清醒后,知道自己昨晚有多失态时,脸上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简直没个女人样!
但与陌生男人同床共枕一夜,对女孩来说有失名节,毕竟人家以后还是要嫁人的……霍斯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决定喊醒她,不然明天一早,让院里的长辈瞧见,两人该如何收场啊……
今天一大早,兰姨就跟母亲通了电话,告知傅斯年在她这一切都好,避重就轻没提受伤的事,寒暄几句后,霍斯年接过电话,母亲没有责怪他未在回沪的第一时间去看望她,只是催他尽早回霍家。霍斯年追问到底有什么大事,母亲也就是支支吾吾说:你父亲给你定了一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