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跨越千年的相遇(2 / 2)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翻转,纷飞。
她们俩遥相对望,一如多年前,相对无言,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施主来这为何?”
师太开口时的生疏不似作假,仿佛面前的人不是相交多年的旧友而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就在此处?你不请我们母女俩进去坐坐吗?”
小家伙见了生人,躲在母后身后,遮遮掩掩,探头探脑地打量着穿朴素灰袍的人,又见陌生人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庞越发肃沉,平静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小家伙又赶忙把头缩了回去,小手紧紧揪着母亲的锦衣。
“寺内寒酸破败,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武后看了看四周的光景,摇了摇头,面色带了些许揶揄:
“你怎么还和从前一般?明明寺里没有几人诚心向佛,不过是在这里挂个名头罢了。你怎么还固执地守着寺里的清规?”
“旁人与我何干?”
师太手里的佛珠仍在不悲不喜地转动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糊涂”
小家伙不明所以地看着母后,不知道她为何生气。
丹凤眼透露出隐约的不屑和不赞同,她盯着那位好像淡泊名利的人,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哼:
“当真佛度众生啊,那些竟将你也感化了?”
女人又看着殿内的那座金身佛像,又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还是与世隔绝的,太过安逸的环境把你之前的野心驯化成了绵羊?”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边的笑刺人眼眸
“行吧”
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往日的好友,过了一会,又好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接着说
“你当真不会可笑到以为整天吃斋念佛。佛就会赐下神谕,拯救处于水深火热的人吧?”
“你在逃避,你这个懦夫”
女人下了定论。
师太无言,手腕上的佛珠却停止了它的转动。
雪仍在不停的下,落在她眉间,远黛青山,未能截留住那夹杂风雪的过往。
良久,她才开口:
“都一样”
身着华服的人耸耸肩,不抱希望地讲,显然她既不抱耐心,也不带无谓的期望:
“也是,之前你未能说服我。我又怎敢妄想叫醒装睡的人呢?”
“喂,我可是辛辛苦苦处理完政事后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好歹是客,你就这么让我干巴巴地站在这,是不是有些失了东道主的本分?”
她满意地看到对方眼中自己想看到的情绪,这才转身抱起身后的小家伙,朝雪地上跺了哚有些冻僵的脚。
师太神色复杂,但还是将人请进了一旁的禅室,尽了东道主的本分。
她将伞随意地扔到了门外的地上,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的觉悟,抱着小家伙径直就进了屋内。
“他竟愿与你共同商议?”
师太还是觉得有些荒谬,不是因为匪夷所思,而是惊讶面前这个本心思直率的人,竟已经如此工于谋略,有能力,让对方妥协了。
“大惊小怪什么啊?”
她似乎很不满意她的惊讶,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各取所需罢了”
“他既要掌控权力,同时又要轻松和享乐。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能替他做事,又好控制的人。”
“比如说,我?”
虽然她将下巴无所谓地轻靠在小家伙柔顺的黑发上,慵懒地看着友人,但看起来总有些落寂。
师太习惯性地开口想安慰几句,却见女人又俏皮地笑了起来:
“说了是各取所需。我要生存,他要权力,仅此而已”
“倒是你,怎还像从前那般?”
师太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神色有些捉摸不定。但很快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又面沉如水。只能听面前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后宫那几个蠢货整天搞些下三滥的把戏,手段之低劣,头脑之愚蠢,看的老娘都懒得陪她们玩了”
“整天就是争宠,好像获得了那个男人的喜爱,就可以拥有全世界了一样。”
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其实我也理解她们,不过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小家伙在母亲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她年纪还小,困意来的快,母亲的怀里又温软的很,所以小家伙很快便睡了过去。
女人用柔和的目光轻轻注视着这怀里的小生命,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她忽地又抬头看了看水雾中的师太,继续说着:
“所以,只要我对他有用,他便一日离不开我”
“丢弃我,等同于将其左右臂膀砍去”
“如果没有我,他连制衡群臣都举步维艰”
在师太平静的目光下,她终于自嘲地说出了那句话:
“美貌和才华都可以弃之如敝屣,唯有利益永恒。”
一片寂静无声,唯有外头雪花不停扑向地面的悲怆,还有竹子被压弯的清澈。
“今日来,为何?”
师太避开了那人的目光,问道。
女人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怀中的小家伙。
师太这才将视线转到小家伙身上,细细打量后,眼中的讶然一闪而过。
她脱口而出:
“怎的一身反骨!”
看到女人惊诧的目光,师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过度,说错了话。
“之前算卦算多了,算是职业病”
师太端起一杯热茶,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女人这才无奈笑道:
“不愧是你”
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在此时消融了许多,气氛像化开坚冰的冰河,融洽了不少。
女人接着又正色道:
“前朝种种前车之鉴,想必你也清楚”
师太点了点头,知道面前人说的是前朝那些公主的下场。
“所以,我想将她名义上送入寺里,避过风头,以防万一”
“陛下那边?”
师太试探性地问了问,虽然她知道这样问没有意义。那人现在能把这位小公主带来着,想必早已打点好了一切。
“自然没有异议”
女人挑了挑眉。
师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别无选择,这是陛下的决定,身为百姓,自然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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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层又一层。湖面上的冰层足有一尺余,但京城的街道还是很热闹。
金碧辉煌的高楼上,权贵们嘴里享着的是金樽美酒,怀里抱着的是暖玉美人,听着的是京城名怜悠扬婉转的戏腔。
真是好不惬意,写足了人生奢靡,尽欢二字。
青石板上,穿着对她这个年龄来说明显大一号的破旧粗麻布鞋的人听着楼上传来的靡靡之音略微停了一下。
她忍着脊梁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背着坚硬粗糙的箩筐继续赶路。
今天不但得完成浣衣女使交与她的任务,还得赶回掖庭洗衣服,以确保不会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