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调虎离山(1 / 2)
她冒着漫天飞雪,疾驰在宫城之中。
见孤独而寂寥的身影跪在宏伟的宫门前,她急急忙忙地勒住马,整个人近乎是要摔下马去。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朝那道身影艰难跋涉奔去。
雪水浸入锦靴中,是刺入骨髓的寒冷,她甚至不敢细想,她究竟在这跪了多久。
“婉儿”
她声音颤抖着,艰涩不堪,那人眉间已是一片冰霜,三千青丝尽染白絮,睁眼看是她,竟然还勾起唇微笑。
“殿下”
她未能听到声音,那只是那人的口型,她像是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在她胸前,她赶忙将身上的外衣裹在手脚冰冷的人身上,朝一旁干着急的太监吩咐道:
“传顾太医到公主府!”
她想快些将跪入雪地的人拥入怀中,可又怕牵动那人僵硬至极的双膝。
“忍一忍”
她轻声安慰,尽管动作轻缓,尽管小心翼翼,那人依旧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
待她将已经丧失意识的人带回公主府,顾太医已经在府外等候。
“有劳,顾大夫”
殿下轻颔首,轻手轻脚地将那人放于床榻之上后,便默默退到一边,随之又让人添了些许炭火。
她相信顾烬,毕竟从小到大她所生过的病,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顾烬默默叹了口气,顺了顺洁白的胡须,将殿下拉至一旁,表情甚为严肃:
“她平时是不是睡眠甚少?”
殿下望了望殿内躺在床榻上的人,不再言语,像是默认。
“积劳成疾,寒气入体”
顾烬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又问道:
“她是否常心悸?”
又怕殿下不明白,他又急切解释:
“就是突然之间,心脏像是被扼住,或者犹如针刺般难受?”
殿下默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轻声说道
“不知道”
顾烬像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甩袖撇下面前这个人,带着些许怒气去案前写药方,又匆匆忙忙地派人去煎药。
她知道他眼里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
她哑口无言,终是再难辩解。
是啊,她怎么能够什么都不知道呢?明明两小无嫌猜,明明自幼相识,明明这些年来书信未曾断过。
可无法否认的是,她们分离了八年,这八年之中她们虽然不乏通信往来,可她们的确实实在在分离了八年。
她不知道这八年之中她经历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背后花费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她问过的,可她不愿告诉她,之前如此,现在亦是。
她给她的信中,所言皆美好,所行皆无虞。
她曾经绞尽脑汁地想这是为什么?
是不是,她不够强大,所以她不曾将后背交付与她?是不是,她仍然对她心怀怨怼?是不是
她垂下眉,她曾想过百千种缘由,可她,仍未找到。
那人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意气舒高洁,上朝时,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可如今她眉间含霜,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为什么?明明受尽委屈,明明将自己从万丈深渊处拉了回来,明明她们本该如知己一般无话不说可为什么,就是不愿告诉她?
她伸手欲将那人眉间山川抚平,却在半空中止住了手,千万般情丝,千万般退却,不敢言。
~~~~~~
“告诉他,本宫睡下了”
公公左右为难:
“可太子殿下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在外头一直跪着”
武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
“那就让他跪”
随后放下笔进内殿休息去了。
公公赶忙拿了一件大髦打算披在跪在外头的太子身上,他苦苦劝道:
“太子先回去吧,天后已经睡下了。天冷风寒,您的身子如何撑得住哟?”
太子不说话,苦笑着婉拒了递过来的暖炉和大髦,认真又恳切地朝公公道:
“劳烦公公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孤只求一事,愿母后成全。”
公公犹豫再三,看着这个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终究是答应了。
他不知在寒风中跪了多久,终于等来了消息,那人答应了他,许诺他。
他松了口气,回了东宫后便发起烧来,本就病弱的身子经此一遭后,更加不中用了。
~~~~~
她醒来时便见站在窗前的殿下,她长身而立,袂袖未挽,发尾垂坠的洛神玉佩轻轻摇晃,虽有红绳将其缚束,但仍不改意气风流。
她起身欲行礼,却立之未稳,失了平衡,本以为将跌落于地之时,未曾想,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双膝酸软至极,只能撑着殿下的肩膀,虚浮地站着,可又怕这样太过失礼,又忽地松开双手,想要离殿下远些,却措不及防,整个人陷入了温软的气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