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69章 炸天帮早读道教圣典《道德经》人间解析64(2 / 2)
王弼《道德经注》
赤子,无求无欲,不犯众物,故毒螫之物无犯于人也。含德之厚者,不犯于物,故无物以损其全也。以柔弱之故,故握能周固。作,长也。无物以损其身,故能全长也。含德之厚者,无物可以损其德、渝其真。柔弱不争而不摧折,皆若此也。
婴儿,没有欲望、没有所求,不侵犯其他事物,所以毒虫也不侵犯他。品德醇厚的人,与其他事物没有冲突,所以没有东西能够伤损他。因为柔弱,所以才能握得紧,因为别人知道他容易受伤而愈加小心保护他。作,是成长的意思。没有东西能损害他,所以他能保全并成长。具备醇厚品德的人,没有人能减损他的品德、玷污他的本真。柔弱而不去争胜,所以和外物不起冲突,所以也就不会受伤,都是这个道理。
无争欲之心,故终日出声而不嗄也。物以和为常,故知和则得常也。不皦不昧,不温不凉,此常也。无形不可得而见。故曰“知常曰明”也。生不可益,益之则夭也。心宜无有,使气则强。
婴儿没有争夺占有的心思,他们的嚎哭不是为了争夺占有,所以整天哭也不会嘶哑。事物最正常、普遍的状态就是和谐,所以了解和谐、达到和谐就是获得了道的永恒与无限。不亮不暗,不温不凉,是事物正常、长期、普遍、常规的状态。这种常规是没有形态、无法看见的,所以说了解了永恒、无限、根本才叫做明智。不可对事物随意施加影响,否则就不吉利。心适宜保持在虚空、清净的状态,欲望、想法催迫心气叫做逞强。
苏辙《老子解》
老子之言道德,每以婴儿况之者,皆言其体而已,未及其用也。夫婴儿泊然无欲,其体则至矣,然而物来而不知应,故未可以言用也。道无形体,物莫得而见之也,况可得而伤之乎?
人之所以至于有形者,由其有心也。故有心而后有形,有形而后有敌,敌立而伤之者至矣。无心之人,物无与敌者,而曷由伤之?夫赤子所以至此者,唯无心也。
老子讲道德,总是以婴儿来打比方,都是说道和德的本体,没有说到它们的作用。婴儿淡泊没有欲望,他的本体是达到极致了,但是不知道应对外物的变化,所以不能拿婴儿来讲道的作用。道是没有形体的,万物都不能见到它,何况是伤害到它了。
人之所以会拥有形态,是因为有意念、有心思。所以是先有意念、心思才会有形态,有了形态才会与外界产生矛盾,有了矛盾,伤害也就随之而来。没有心思、意念的人,与外物没有矛盾,哪里还有伤害呢?婴儿之所以不被毒虫、猛兽、猛禽伤害,就是因为他没有意念、心思。
无执而自握,无欲而自作,是以知其精有余而非心也。心动则气伤,气伤则号而哑。终日号而不哑,是以知其心不动,而气和也。和者,不以外伤内也。复命曰常,遇物而知反其本者也。
知和曰常,得本以应万物者也。其实一道也,故皆谓之常。生不可益,而欲益之,则非其正矣,祥妖也。气恶妄作,而又以心使之,则强梁甚矣。益生使气,不能听其自然,日入于刚强,而老从之,刚失其赤子之性矣。
不拿东西而自己握住,是因为体内精气充盛、有富余,而不是因为有欲望、有想法。产生欲念,就会伤气,伤了气,哭就会哑。婴儿整天哭也不嘶哑,我们由此知道婴儿没有心思而气机和畅。和谐,就是不因外部原因而伤及内在。恢复生命的原本就能不受局限,处理与外物的关系就知道着眼于外物的根本性质。
知道和谐、达到和谐能突破局限,所以恢复本性能够从容地应对万物。复命与知和其实是一回事,所以都能达到永久而无局限。生命自有它的常态,而想要妄自丰富生命的内容,就不是正当的、正确的了,而是“祥妖”。气息凶恶、妄自作为,想要用自己的心思去支配,就是异常的强横凶暴了。增加生命的供养和追求,劳顿自己的精力,不能顺应自然的规律,虽然很快进入了刚强的状态,而衰老紧随其后,刚强会失去婴儿般的本性。
经典解读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只有道德涵养浑厚的人,才能像婴儿一样。老子认为婴儿是人纯真、最朴实的状态,他无知无欲,还没有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故而第十章说“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第二十八章说“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第四十九章说“圣人皆孩之”。可见在老子心中,人们因为受到外界事物的诱惑,产生了私欲杂念,以致自己偏离了本来的纯真,修道之人需要做的就是摒弃妄念、削损欲望重新回归于婴儿般的无思无虑,无求无欲;圣人要做的,就是教化百姓,放下争执与机诈,回归他们纯朴的本性。
老子并不是要采取愚民政策,他所谓的“无知无欲”是没有机诈,不逞巧智,不是愚蠢,而是纯朴,不是蒙昧,而是真实。真正的“上德”是遵循着规律,符合于人的本性,而不怀功利目的的,像婴儿那样渴了就喝,饿了就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下德”、“下礼”等则让人们有了礼义廉耻等看似高尚,却扰乱了人类本性的东西,他们让人们学会了狡诈,学会了欺骗,学会了伪饰。
《列子》中记载了一个理想中的华胥氏之国:那里的人自然平等而无贵贱之分,人民没有嗜好,乐生安死,不知亲疏,不辨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可见天下虽大,文化虽殊,而智者的思虑却何其相似。在他们眼中人本来就是纯真无瑕的,正是因为有了智慧,有了礼仪,所以世界才充满了奸诈,充满了痛苦。而修道之人,就是要在这纷纷乱世红尘之中,回归于心灵上的纯真朴实。
“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人多认为修道至极,则人与物化,天下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他,没有什么可以损害他。《列子·黄帝篇》就说:“喝醉酒的人从车上跌落下来,虽然有伤却不会死亡。骨骼与别人相同,而损伤却比别人轻,就是因为他的精神完整。坐车没有知觉,跌落也没有知觉,死亡、生存、惊恐、惧怕等观念都侵入不到他的心中,因而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害怕。他因为醉酒而使精神完整尚且如此,又何况积聚了完整的天赋纯真之气呢?圣人把自己隐藏在天赋的纯真之气中,所以没有任何外物能伤害他。”现在看来,这种观点显然存在夸张的成分,醉酒的人跌下车子当然也会受伤,婴儿终日啼哭嗓子也会嘶哑。所以在看这段话的时候,应将其理解为能够顺应自然规律,故而可以及时地避开灾祸。至于能不能通过修道获得那种“超能力”则无法考证了。
“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益生即纵欲贪生,也就是第五十章所说的“动之于死地”。对各种欲望的放纵和追求会导致人迷失本性,最终走向死地。心使气即意气用事,不能保持内心的平静,肆意妄为,也必将招致灾难。
哲理引申
封侯拜相是大多人的梦想,激励着无数士子苦读奔走,人们大多想着荣华富贵、声名权势、尊位厚宝,又有多少人知道将相尊贵之后其实也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古今历史上有无数人从最底层爬到了高位,却最终死在了权势之中,物壮则老,没有什么能永远保持旺盛,知止才可以长久,知退才可以保全。
范雎是秦昭王时的著名相国,他本是魏国大夫须贾门客,因被怀疑通齐卖魏,差点被魏国相国魏齐鞭笞致死,后易名入秦,取得了秦昭王的信任,受到重用被封为应侯。长平之战时范雎以反间计使赵国启用赵括代廉颇为将,助白起大破赵军。战后,范雎妒忌白起的军功,借秦昭王之命迫使白起自杀。然而,范雎的亲信郑安平被诸侯击败,投降赵国;助其入秦的王稽也因通敌罪被诛杀。虽然秦昭王对他还是十分信任,但他却感到十分不安心。
此时,燕人蔡泽来到秦国,故意声称自己将要代替范雎的位置,范雎知道这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就召见了蔡泽。蔡泽到来后,只向应侯作了个揖。范雎本来就不痛快,等见了蔡泽,看他又如此傲慢,就斥责他说:“你曾扬言要取代我做秦相,可曾有这种事吗?”蔡泽回答说:“有的。”应侯说:“让我听听你的说法。”蔡泽说:“哎!您认识问题怎么这么迟钝啊!一年之中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各自完成了它的使命就自动退去。人的身体各个部分都很健壮,手脚灵活,耳朵听得清,眼睛看得明,心神聪慧,这难道不是士人的愿望吗?”应候说:“是的。”蔡泽说:“以仁为本,主持正义,推行正道,广施恩德,愿在天下实现自己的志向,天下人拥护爱戴而尊敬仰慕他,都希望让他做君主,这难道不是善辩明智之士所期望的吗?”应侯说:“是的。”蔡泽又说:“位居富贵显赫荣耀,治理一切事物,使它们都能各得其所;性命活得长久,平安度过一生而不会夭折;天下都继承他的传统,固守他的事业,并永远流传下去;名声与实际相符完美无缺,恩泽远施千里之外,世世代代称赞他永不断绝,与天地一样长久:这难道不是推行正道广施恩德的效果而圣人所说的吉祥善事的吗?”应侯说:“是的。”
蔡泽又说:“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文种,他们的悲惨结局也可羡慕吗?”应侯知道蔡泽要用这些话来堵自己的嘴,从而说服自己,便故意狡辩说,商鞅、吴起、文种都是为国尽忠之人,虽然身死但成就了一番伟业,虽死犹荣。蔡泽又指出,人们最期望的是既能建功立业,又能保全人身。自身性命与功业名声都能保全的,这才是上等。只有懂得物极必衰的道理,及时而退才能做到如此。范雎听了这些,不得不承认蔡泽讲得有道理。于是就向秦昭王推荐蔡泽代替自己,得到昭王同意后,范雎就回到了封地,老死于斯。
物壮而老,盛极而衰的道理人人都懂,但面对高官厚禄却很少有人能轻易地放下。面对蔡泽的劝谏,范雎醒悟了,于是他得以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