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绝五博(1 / 2)
画凝言一人于屋内支额,指腹在光滑剑鞘上抹来抹去。
“该告诉他么?让他对我这位欧阳夫人客气一些。我是要嫁到他那,非是卖到他那,何苦在嫁做人妇之前受这等气。”换了胳膊继续支额,再自言自语一番。
“不知可有不奉帝令,不去成婚之事例存在。若是有,我便不嫁他了。天下之大何愁遇不到一知己相许,非要去打磨这等硬石。他为何名为昃枫,名石枫不是更好。”
画凝言余气未消,对欧阳昃枫怨念满腹。“沉西之日,落于红枫,血上加血,丧上加丧。他这名字,着实丧气又晦气。日后我儿子必要取一好名,就为欧阳日天,意在如日中天……”
话毕便狠敲了自己额头,“我儿子为何一定要姓欧阳……呸呸呸,真是失智……”。看着窗外画眉鸟落于窗边,画凝言喃喃低语:“虞城她们怎么还未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虞城推门而入,到画凝言身前便是拱手躬身行礼。“郡主,一切安排妥当。所选住处风水甚佳,附近亦是热闹。一后院,一前院,一座三层楼台,一处主室,四间客房。”
“甚好,辛苦你们了。”画凝言起身扶起虞城臂肘,“何时可入住?”
“三日之内。”
“嗯。”画凝言心中明朗许多。
“接下来就是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时候。”画颜走近前,咬下一颗糖葫芦。
“这等用词未免太夸张,我只愿仇人可毙,亡亲得安。郡内安和,天下太平。”
愿是好愿,可是不觉得比我的还夸张吗?画颜心里泛着嘀咕,又咬下一颗糖葫芦。
正当三人谈言之时,听得窗外嘈嘈切切错乱人声。画凝言近窗望着楼下,一群人拥堵一处。
“妖女!你居然出来了!”
“别让她走!快杀了她!”
“你居然还敢回来!你这恶魔!”一老伯说着,便夺过身侧肉摊老板手上刀,往前一步便要扬刀去砍身前女子。“我一刀劈死你!”
“白老伯,杀人偿命,为此等人丧命不值得。”一书生模样人看其反应激烈,忙伸手拦下。
“是啊,瑾笙她爹……唉……你家中还有盲眼白母需要你照顾,切不可意气用事。白姑娘在天之灵,亦是希望你能安好……”
“我的女儿……你还我女儿……你还我笙儿命啊……”
卖蚕老伯瘫坐地上,佝偻瘦骨身附破布麻衣。眼泪滑过布满岁月沟壑眼角,拍股失声痛哭。那般无力,那般无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旁有五六妇孺,亦跟着流泪嗟叹。
被骂女子见此情形,垂眸紧握双拳便直直跪在那老者面前,俯身朝着白老伯磕了一头。
“你……你这……”白老伯一生贫苦低微,哪曾受过人如此跪拜。况且眼前之人虽被帝处罚,却仍是权贵。下意识往后挪了身体,颤巍手指指着面前人。“你不必如此。亡女之仇,一跪一磕头消得了么!况且你手上亡魂几数,你死亦不可洗脱!”
“我……知晓。”屈缪妤直起身看着对方,娇艳浓妆在泪眼之下显得甚是悲怜。“不求你们原谅,但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苟延残喘,得以改过自新。”
“造孽啊……”老者捂面而泣,心中悲愤欲绝。伸手拳拳锤入身侧土地,手指出血沾染泥沙。
“我若因此事自杀,我舅母必然会将此等罪行怪罪你们身上,我心不得安。”屈缪妤再次俯身磕头,“我有罪,是该死,是该被唾弃。可我亦想救赎自我,让我可以于世行善积德,补我罪孽。”
众人皆知,如今屈缪妤的舅舅身犯牢狱,她的舅母掌管大权。如此一副说辞,明显是在施压。
“你是清心教之人,如今杀死那么多无辜女子亦可免于刑法,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有何举动。纵使可杀你,我们亦不会动手,恐脏了我们的手。”一书生将手负于身后,手中画笔应声而断。
“我不求你们原谅,但求可以尽心竭力补偿。我知你们心善,必不会想让我如何惨死。”屈缪妤抬起头,泪落哽咽而语,“给我一次救赎机会可好,我命虽可弃。但罪孽已于身,此时寻死便是逃避。我真心想弥补她们,弥补你们。我这几日苟且偷生亦是心中惶恐不安,彻夜难眠。我死虽无憾,可对你们的亏欠便带入坟墓。若是如此,我做鬼亦是难入轮回。”
“皆是你一面之词,谁知你真心想补偿还是心存歹意。”围观中有人责备而道。
屈缪妤听得此言面上苦痛,泪若凝珠,眨眼之间滴滴落地,哭声凄凉,抽泣不止。于众人指责声中阖眸,从腰间拔出一把银亮匕首。
“你……你!”书生看到屈缪婕妤动作,忙将白老伯拽起挡身于前。“你作何!”
“如此……我便只能割肉明志……”
众人听得此言议论纷纷,面上均作忧心疑虑。
“割肉?何为割肉明志?”
“不知这妖女又想作何。”
“我看她痛悔之感甚深,许是真有悔改之意……”
“离她远点,小心她扑过来刺你一刀子!”
围观百姓正还在屈缪妤的割肉明志中云里雾里不知何意,那跪地女子便扬起匕首狠狠刺入自己左臂。尖刀刺穿血肉,屈缪妤嘶声而喊,面上扭曲苦痛。
围观者见此状况皆惊吓不已,唏嘘之声于耳。
只见跪地女子又将匕首尖刃在臂上一转,小臂顿时血流不止,将左臂浸满血色。血涌如流,片刻之间屈缪妤膝侧泥土便血染大片。
“只求……赎罪……”
声弱如丝,额前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一句话毕,屈缪妤面色惨白倒于血泊之中。
周围人惊愕无言,被鲜血刺眼哑声,身体麻木一般。亦不知谁先反应过来,忙扑上前去将屈缪妤抱起,摇摇晃晃冲散了人群。
“屈缪妤……”
“郡主。”
画凝言摇头,虞城便止了话语。她朝楼下望着那滩血百感交集,心里不知何等滋味。帝将她许配给墨白山庄,又将屈缪妤放虎归山,这其中究竟是何道理。
“抱走她的人是谁?你可识得?”
虞城回应:“回郡主,他是柳理理,旧时九皋国王上独子。其人对账目算术甚是精通,帝便留以重用。”
画凝言沉思。屈缪妤若真心悔过,割肉明志实在让人敬服。若是为苦肉计,欺瞒善良百姓,那便该更加防备。如若柳理理非是看客,而是早已在那处等候,那便是二人早已相识,一同策谋什么。
“他们二人相识?”
“不知。”虞城不知那二人早已相识,或是认识不久,亦或是不曾识得只是出手相救。
“柳理理此人危险么?”
“他隶属计相部下,为此地司库,负责盐素州各郡县官银疏通查账。为人老实善良,脾性有些温弱胆小。”
“与钱财打交道……”画凝言不免联想到清心教这等黎郅国财源之地。“可与韩逍客有所交情?”
“是。不过交情是深或浅,便不得而知了。”
“虞城,你帮我……”
未等画凝言话毕,虞城便知晓她心思想法。“郡主,不可。如今敌暗我明,亦不知他们动向,我此时必然不可离开郡主单独行动。”
画凝言转过身看一眼眼前人,面露难色,走到桌前细细思忖。她心里自是明白,自己性命已在弦上。一想到曾因玫瑰所诱魑魅毒于死亡边缘徘徊求生,她便指上发凉,心有余悸。如若未曾经历过那事,她许是自负至极,不会惊慌半分。而如今已知死亡之惧,她现在甚是惜命。
“郡主可在?”门外有男子声音问道。
“何人?”虞城朝那门口视去。
“虞姑娘,我是叶峥游,有事求见郡主。”
虞城打开房门,叶峥游朝眼前黑衣女子抱拳以礼。进入屋内朝画凝言拱手作揖,言道:“郡主。”
“不必多礼。”画凝言心中不解,此人怎的突然行如此礼数,起身欠身还礼。
“特意前来同郡主辞行。”
“他恢复了么?”
“嗯,已无大碍。”
“路上小心。”
“郡主保重。”叶峥游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去。
门被关上,画凝言心中有一丝空落。她不知这空落之感何来,只知心中有些不舍。离合乃世间常事,她自知与那二人还会再见。
虞城看着叶峥游离去关上的那扇门,回忆起幼时之事。她那时八岁,于府邸桃花树下练剑。
“仇飏?”
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人,手中拿着一苹果,虞城转腕将剑竖于背后。“你认识?”
“我读书多。它于旧时九皋国兵器榜排行第五,我怎会不识。”
“好眼力。”
“不过,这等好剑,怎会在你手里。”
“因我配得此剑。”
“方才看你练剑模样,的确很厉害。”叶峥游看着眼前眼神略显木讷的女孩,心中好奇许多。“你为何与其他女孩子不同,呆呆的。”
“因为我本就不是寻常女子。”
“你也太狂了,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我怕伤你。”
“笑话,我会被小丫头片子打伤?”
虞城不去理会,离开几步独自练剑。不料,那男孩居然将手中苹果抛袭过来。虞城提剑后刺,那苹果便挂在剑尖处。
“暗地伤人非是君子所为。”
“你反应很快,身手也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太甜,这个苹果是王妃送我的,给你吃。”见虞城将苹果取下,叶峥游抱臂站着说道:“你吃了之后,肯定会变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