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窗棂半开着, 太阳挂在天上只是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白影儿,洒下几缕淡淡的金辉。
谢征半张脸映着日光, 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 一双眼沉静无波。
樊长玉想否认,对上他的目光却没能张开嘴,她抱膝坐到了一旁的矮凳上,嗓音有些闷“我家的祸事, 的确已两次让你牵连进来了, 你早已不欠我什么, 同我家划清界限, 你或许还能安全些。”
谢征问她“你信那无知老妇的那些话”
樊长玉抿了抿唇,没做声。
她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爹娘去世,樊大被杀, 长宁和言正也险些被害,昨晚若不是官兵来得及时,赵大娘和赵木匠会不会被牵连进来也不好说。
也许真如宋母和康婆子所说, 她当真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跟她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谢征见她沉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好看的眉头微拧, 问“你觉着为了我好, 可以同我划清界限, 那你妹妹呢,你也要跟她划清界限”
樊长玉搁在膝前交握的手紧了紧, 心中成了一片乱麻。
是啊, 她为了不牵连赵家老两口和言正, 可以尽量远离他们, 那长宁呢
长宁才五岁,在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亲人了。
她沉默之际,谢征缓缓道“这世上比鬼神命理之说更可怕的,是人心。”
樊长玉抬起一双杏眼,似有些困惑。
谢征精致的嘴角轻扯,话音里带了些嘲意“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之事,国运之说都只是愚弄世人的,更何况命理之言。”
樊长玉仍是不解“什么意思”
谢征抬眸道“一些人做了恶,喜欢用鬼神之说给自己做遮掩罢了。就如你方才唬那老妇的,说她是撞了邪摔的,老妇不知真相,心下惶恐便将信将疑了,但你我清楚,她是被松子糖打中才摔的。”
樊长玉垂下眼,好一阵才道“我当然知道宋家拿出的命格之说只是为了退婚,但家中祸事频出也是事实,心中这才难安。”
谢征道“你爹娘是早年结了仇家,不是惹了鬼神,你难安什么”
樊长玉怔怔看着他,只觉这人嘴巴可真毒,不过心口那股郁气的确没那么堵了。
她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就是听了那些话一时难受,这股难受劲儿过了就好了。”
谢征半点不留情道“谁让你难受了你就教训谁,同我说那些也就罢了,你若跟这老丈一家也疏远了,且看他们是难过还是高兴。”
樊长玉垂着脑袋,闷声道“抱歉,之前是我一时冲动了。”
谢征睫羽在眼尾扫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神色这才明朗了些,道“你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脾性,今晨回来被泼了水,不当场教训回去,反回来生闷气,出息。”
樊长玉沉默了一息,才道“我听过一句话叫法不责众,说是很多人犯了法,官府就不会所有人一起惩罚。如今畏惧我这天煞孤星命格的,是镇上所有人,在背后议论我的,也是整个镇子的人,我教训得了一人,还能教训得了所有人吗”
谢征微怔,心底有个隐秘的角落因为她这番话,触开了一些尘封的记忆。
他自幼父母双亡,寄居魏府,自然也不是顺风顺水走到今日的。
被那人之子带人打断肋骨,锦靴踩着脸摁进一地血泥里的滋味,他迄今记得。
征战沙场,几经生死,用满背的刀疤斧痕换来的军功,只因他舅父是魏严,被人暗地里唾骂他堕了谢家门风,给人当走狗也不是没有过。
他抬了抬眸子,薄唇溢出几字“那你还听说过一个词叫杀鸡儆猴么”
“人性本恶,你软弱可欺,任你再善良,也少有人拉你一把。你若飞黄腾达,便是当真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也有一堆人上赶着巴结你,你那个前未婚夫不就是么”
樊长玉听着这些,再次沉默了下来,两手抱着膝盖望着铁盆里烧着的红炭一声不吭。
谢征轻扣着竹椅扶手的指节一顿,眸子半眯,话里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刻薄“还没放下你那前未婚夫,提起他又难受了”
樊长玉抬起头盯了他一眼,心下正莫名其妙,随即才想起自己之前为了不让他误会自己对他什么不轨的心思,胡言说自己没放下宋砚的事。
撒谎果真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有点难受,他是考取了功名的人,整个清平县今年也只出了他一个举人,县令都捧着他,也怨不得旁人趋炎附势。人家确实是飞黄腾达了,我拿什么跟他比”
谢征轻嗤一声“不过一举人罢了,大胤一京十七府,每年要出多少举人你那前未婚夫算得了个什么”
樊长玉忍不住看他一眼,说“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外人跟前可别说了,会被笑话的。”
谢征皱眉“笑话什么”
樊长玉觉得这人还真是没点自知之明,无奈道“你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这般说人家考上了举人的”
她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说那些是为了哄我开心。”
樊长玉觉得说这些有点矫情,抓了抓头发道“其实我也就随口一说,心里没真觉得有多难受,这日子始终都是自己过的,他中了举飞黄腾达是他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那些趋炎附势踩我一脚的,说我几句也不能让她们从宋家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无非就是嘴碎罢了。”
谢征神色怪异道“我哄你做甚,举人当真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