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闻道，生死如看淡（2 / 2）
“吴老弟，你掉哪个茅坑里喽？”二愣子这便满世界找开了，找着找着却在那只白猿不远处见到一名女子仗剑倚树而立，那姿色简直祸国殃民。
此女年芳二十，身着白色直裾汉服，紫色镶边领，腰束紫色雕花宽腰带，柳弱花娇，尽显如兰气质。
按这等标准，吴醒若在此便要大呼“又一红颜薄命”！可不把二愣子逗得失神偷笑。
如此之下这胖厮几乎犯了死罪，是叫女子怒眉递来长剑，害得那二愣子漫山遍野跑，一应求饶，“姑娘不要啊！胖爷我有原配夫人，你缠别人去，树下那只神猿就很俊朗！”
也不知为何，这一刻，那女子与白猿这伙人忽然齐齐化作斑斑点点，旁人只闻那白猿喃喃低语，“时空又乱了！何处是尽头？”
而眼下就麻烦了，吴醒压根不在这座山中，二愣子挠秃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王阔凭个口才与化作光点那帮人聊了几句，知晓而今才算真正走完修罗道最后一道难关。
见那胖子闹，当即有人表示，“兴许之前一帮弟兄来去的时间不同，没看‘留下做客那五位主’就不见身影嘛。可能咱提前出来了，也可能是那位老实人比咱先行了一步。”
“说得有理。反正修罗门就在眼前，咱出去就能知道你那弟兄的情况了嘛。”
赶着王阔一堆人劝个不住，他们绝非是为了情义，毕竟适才刚被砍了脑袋，而今这帮人是想多拉上一个人多壮一分胆气，谁知道门后又是个什么情况。
左右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二愣子用刀于修罗门外刻下字做个留言，便出门问一问当差的鬼族。
……
鬼道门外三老僵，迎门恭贺多位道爷修成才，一应击掌递笑，“厉害厉害！头一批‘鬼道修士’，还一次出来这么多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再次见到这三个老家伙，大伙眼里皆有些不善，该不会又上一次当吧？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周围吃茶的好汉多得很，而王阔这堆人里多有眼力价，他们随口应付三名老僵之后，便急寻去茶桌那处，想着与三名“鬼差”见个礼，许是平日里炼狱受刑过久，见到大人行礼成了条件反射。
可怪事来了，这三位爷怎比他们还紧张，万分不敢受这份礼。
经由一番闲聊，原来这三位鬼差与他们一样都是刚从修罗道里出来的试炼者，而旁坐了一大片鬼卒也是，唯有鬼道门前那三位老僵才是真正的“老差官”。
再一聊，才知彼此于修罗门前所经历的都差不多，皆是地府为求忠心罢了。至于为什么有人是人，有人是僵，有人成了赤毛大裤衩，那就得聊到彼此是从哪条路过的修罗门。
其中若论谁在众多关卡中“竞速”最优者，非最初那五名“鬼卒”莫属！他们五位真的是一路游玩过来的，顺着古道一路未见险阻于半天之内便已过了修罗门。
而那三位赤毛大裤衩可不一样，他们在镇子以东那片林子里被杀惨了，不知多少同进同退的弟兄们丢了性命，饮恨退场。
再论到彼此样貌不同有何出奇之处，那就得问到三位老差官了，“样貌不同，体质不同，而鬼道修士于起步阶段占优些，职务也不同。但修行在个人，悟道无先后。”
后边这番话才叫学问，全都把这些人比下去了，看来确实是老差官无疑。
当得大伙在恭维，二愣子却来闹了，因为他四下在人群里寻遍问遍皆不见吴醒踪影。
“五行山，最后一道关卡名唤：镜花水月。想必你们都经历过，我等三人就不多解释了，谁有苦谁有痛自己清楚。至于小胖子要找同伙？那就只有两条路。其一，在此候着；其二自个儿去炼狱里寻人。”
言下之意是说，自要能过关者，只会聚集在此；而败者，自会回到炼狱受刑。绝不会弄出有人失踪的事故，若是那般，地府真成了浪得虚名。
……
“浪得虚名小把戏？来来来，小爷今儿个赏你十次机会，只要押准一次，要什么给什么！可小胖你要是一次都没押中，嘿嘿！小爷可要把你脸蛋捏红。”
可着二愣子一心牵挂，而吴醒这家伙此刻欢得很，他还被困在山里不自知，却还有些气运，不知在哪座山里寻到乡野人家。这会儿于村口充个“地摊客”有些时日了，瞧他要来三口碗、树上两颗枣，聚来村里好些个穿开裆裤的，一应演个“三仙归洞”，好个江湖骗子，在村里骗吃骗喝。
当即，吴醒坐在村口被一群孩子围着，他撸起袖管准备大展拳脚，忽肚子咕噜咕噜响，便顺势招呼一老实娃，“小娃，回家拿点‘灵果’来，哥哥饿得变不出戏法来了。”
老实人嘛，特别是孩子最不会拒绝别人。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人把那乖娃拦下之余，也把吴醒弄得奸计不成尽败兴，每次都是这“半大小子”跳出来坏事，还不是因为他抢了人家孩子王的头衔，能不叫板嘛。
“早上大哥哥进山又被欺负了吧？俺爹说了，要长力气得吃馒头，大哥哥光吃果子还空着腹，是打不过五行山里那些黑袍五行猴的！”说着说着，这孩子见戏法没得变了，小玩伴们又正发愁，他这一高声，简直一呼百应，“咱们来玩木头人吧！”
一帮孩子心性没三分热度，呼呼啦啦闹到别处去了。
“这生意没法做了，有人砸场子！哼，还馒头，他爹也太能忽悠了。”吴醒这会儿看那半大小子如是眼中钉，他一起身便准备治一治那孩子，转眼间变个笑脸追着孩子们寻到树根下，“有好玩的？我也玩，我来数数。”
“大哥哥每次都赖皮，每次都数得很快。”不光半大小子不乐意，其他小娃也不高兴，可是若不让他“蒙眼”吧，他这个木头人又特别淘，不知会把哪个孩子举起来搞怪又作妖，直接害人出局。
天下头号讨人嫌“吴醒”是也，大无赖一个，他自顾自先行到了树根下蒙上眼，随后得听后边嘟囔声，心笑这些娃娃还不中计！于是，他立即回过脸来那般讶异又不解，“怎么都不准备，玩腻啦？那没事，大哥哥昨天在山里寻了个好场子，好玩得很，要不领你们去耍？”
“好啊，好啊！”
“我要去，我也要去！”
听到好玩的又新鲜，一帮孩子乐得蹦蹦跳跳的，争先恐后来报名。
见得小集体重归旗下，吴醒脸上这笑容无不是在说：屁大点孩子还治不了你们啦！到了地方，嘿嘿，那可就由不得你们喽！什么黑袍五行猴，见了这些小娃畏如老鼠见了猫！待会儿小爷得准备准备，把那果园摘个精光，嗨哟，多可人的灵果呀。
“不行，都不能去！哼哼，我可什么都知道，大哥哥又想使坏。”还是这位半大小子跳出来搅局，“俺爹说你是外来者，不让我们帮你驱赶五行猴，想吃果子自己进山。大家都听好了，这可是俺爹说的，你们都不许随大哥哥进山，小心回家挨家法！”
“哇！你什么都知道啊？”吴醒冒怪音又来搞事，他这样低着腰挤过来，先是蹲在孩子跟前点头又哼哼，如是见了一派仙风道骨一般，把这位‘半大小子’上上下下一通打量，可看着看着他变脸了，忽转笑为疑，似识得些许破绽，也把那孩子弄得心里有些发虚，且听他要考了，“你……嗨，算了吧，大哥哥我没功夫跟你们闹，还是准备准备到村里吃喜酒喽！谁要吃喜糖？”
打大清早起，这村里就鞭炮锣鼓响翻天，村里通往半山腰那头热闹得很。而吴醒此话让那半大孩子听了立时捧腹大笑，瞧他鼻眼老高在一帮小娃当间站定，一应弄出一番指点江山，且叫你这姓吴的站稳喽，这股牛劲，胜似村里就没有他许严谨不知道的事，“哈哈，大哥哥尽说胡话，今天哪家也没办喜事，各长辈这番忙活，是因为万年之期已到，‘祖爷爷’要醒了。”
顺着半大孩子指去的方向，此山巨无边，其巅盘着一条大黑龙，吴醒隔着这么远山路看过去，那山巅处“四季变幻无穷”。而今叫他越看越心喜，如是得偿所愿。
好家伙，连环套啊！还是用在个孩儿身上！敢问吴老兄您真有三十好几？怕是三岁未开蒙吧？不像话。
听听那名头牛哄哄“万年老不死”，若咱过去嘴蜜一些，搏得老人家赏识一二，今生怕是受用无穷。提到“赴宴”，它不是看大戏，莫说吴醒不在受邀之列，就是个客而自家身上也无常物做礼呀。于是，他转念一想，还是把主意打到那位半大小子身上。
“小严谨！来来来！”吴醒把人招来之后，这样背着旁人细语，“哥哥求你个事，你呢回家顺两套你爹穿的衣裳，要正装哦！回头哥哥把这套戏法教于你，让你在大伙面前好好威风威风！”
孩子就是孩子，遇到这等天大的好事，这娃娃往家跑得癫癫的，一溜烟就蹿出去了。
……
五行山后南山巨，冥龙座下有人家。
万年之期普天同庆，十方好友汇聚幽冥岭。
村庄落在山脚下，别看它是村，称个镇子都富裕！谁让人家住在这么一座巨山脚下，若规模不够，岂不把格局弄窄喽。
午后时分，村里集市处人来人往，而吴醒身着云纹锦衣，脚踩暗金镶边靴，长发高束，一幅当地人打扮。瞧他上了街寻各摊主问东问西，还不是为了晒这身衣裳、亮个身份，好一幅人模狗样。
此地难得来个外乡客，大家伙谁不认识呀，村口睡着一蒙事的，连林子里那些“猴”都斗不过，见天糊弄小孩讨果吃。
“小伙子，聊就聊呗，您站那么远干嘛？”集市上这位摊主也是有意思，他故意点破那小子，闹得在旁好些来往同乡乐得厉害。其实谁还看不出来，那小子穿得精神当街站，誓要在街坊邻里面前把威风抖足，指不定那身衣裳还不知道怎么来的呢。
话说回来，今天赶集以物换物，街上热闹得紧，而当前这地段还不算这条街最热闹的。可是那小子当街背身堵着巷子口，而巷子里头家住牛老二，他们家那头牛十分野，过了晌午就冒头，说着说着它来了！有人要倒霉。
一时间，街上多少人开始躲着巷口静街让道，唯那“傻帽”挺直腰杆子以为那身衣裳够闪够艳，逼得旁人不得不退，最靓是他。忽然间，巷子里头劲风涌，赛比高压枪撩猪毛！所过之处真如秋风扫落叶，一切挡道的全都掀上了天！
上边倒了霉的“哎哟”一串惊叫，下边看客乐得直跺脚，这个时间段谁人敢挡在这头野牛跟前，也不看看它身后拉的这一车吃食，真香啊！顺着风闻上那么一闻，馋得人直流哈喇子，今儿个晚上得多喝两盅。
多少人来此等着这个时间段，就是为了换些牛老二家那上等的“烤乳猪”，又香又脆，都等着那野牛拐出巷子口站定“私家车位”，这就要抢着一拥而上了。
赶着这一刻，野牛出巷猛摆尾，眼看这阵狂风要止，天上却先落下个“手忙脚乱”楞把牛骑！
“那小子别耍赖！做人要厚道，可不兴插队！”
当下，别说有人会上前“行侠仗义”，那头野牛顶角蹬起来了，谁还敢上去？瞧把那满满一车美味蹬上了天，今晚这口酒怕是喝得少了些滋味喽。
此地乃五行山后冥龙家，道法之乡！“啷咯哩咯啷……”幽幽哼着小调跟在牛车后头那牛老二岂容一早辛劳沾了泥石沙粒，坏了美食卖相？遇事故，他都不纵身，只管把嘴里这口老旱烟往天上一吹，下一刻，甭管什么车、什么乳猪飞上天，全都给老爷我乖乖回到私家车位去。
野牛认主，叫牛老二上前把脑门一模，半分不再造次，倒是骑在牛背上这位被颠得吐了沫，立时叫主家人笑来，“嘿这小子，抱着牛脖子不撒手，楞没被甩出去，挺哏啊！”
紧着这一刻，赶早不赶晚，谁慢上一步，今晚清汤寡水！老顾客们全都围上来了，争着要牛老二给他留着后腿肉。
瞧这阵子吵吵，瞧这些个拿什么来换，全是天材地宝，什么灵草灵药，什么八宝玲珑等等，要是叫吴醒见了这堆金闪闪，他还得乐醒过来立马拜师，指着这门手艺能活人。
“慢慢慢！诸位街坊听老牛说两句。”牛老二先让挤上来这些人全都退一退，然后才说，“今儿个老牛我这一车美食就不能让于诸位啦，得留着给老祖和那帮好友一同品尝。诸位，明儿个赶早吧，请请！”
原来老村长点了老牛家这道菜上宴席，那大家伙只能忍一忍喽，彼此之间又聊起今天晚上如何给老祖庆贺，街里巷外那嗡嗡声大了好几个分贝，一个比一个有主意，跟闹新春似的。
“老实人抓紧起来吧，天不早了，我这头牛还要赶山路呢。”牛老二连唤几次那小子楞没醒，原本他挺不痛快的要赏两耳光过去，可那小子这会儿忽鼻子抽抽一并哈喇子流了出来，立时又叫他十分得意，想自家这手艺还有“起死回生之效”。
老实人真老实吗？瞧吴醒刚起来，下了牛背，都不用问明事因，他反而一连向牛老二作揖道歉，给人弄蒙了。
“如此这般识礼数？倒不似风口里传的那样。”说着，牛老二忙搀住那小子不再让弓身，“不拜了不拜了，老牛我也不是什么人物，不就是一车‘口欲之福’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呀还是好生回去练练，别再叫林子里那猴戏得满山跑。”
“不成不成，打小晚辈听教导：自身有过，一定要敢做敢认，还得改。既然给老前辈您添了麻烦，那今天晚辈必须把这个礼敬到。这一整天就任您差遣了。”说了许多，吴醒看那牛老二多有些不情愿，他干脆加了一磅，直攻脸皮，“不是，您该不是瞧不上晚生吧？”
那小子好高声，致使周围不少往这边看，牛老二当然不能在街上欺负个晚辈，他忙摇头，“哪里话，只是我这活粗……”
“您放心，后厨那点活我熟，就是充个二把刀也富裕！再者，回头端茶递水的，晚生也能帮上忙。”
这话听得实在，牛老二挂着笑容，他一扬鞭吆吆，老牛自个儿把路寻，同时示意老实人跟上，时间真不早了。
路往南开，离了村子往半山腰上走，已然看到很多人赶着车运着货上上下下，此景无不让吴醒百般不得其解，想村里头哪个不是道法高人，运些东西还不是招个手纵上天的事，至于用车拉吗？真活出个乡野人家，闲云野鹤来了。
这一刻，赶着那牛老二察觉到那小子落在后头直出神，他一回头要招呼人抓紧赶路，可不知怎的，总觉得那小子这身“白云绣纹锦服”有些眼熟，便唤，“老实人，你这身衣裳够精神，我那表侄好似也有这么一套法袍，平常护得紧，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
瞧那边这一声聊，“事”就是他牛老二侄孙干的，可不把个吴醒噎得直呛，他追上牛车应付牛老二之余，打心底里还不知如何训那半大小子：许严谨你屁股痒痒哦，你爹当宝贝供着这么一身也敢往外顺？回头不光打烂你屁股，还得连累小爷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