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重归人世又辞世(1 / 2)
一入凡尘多纷扰,四方盒,盒四方,钢筋混凝铸牢笼依旧那么千篇一律,若叫半仙掐指算来“您今天必招大灾”,也不知吴醒望街景这番长叹是为感慨还是烦恼,估摸着是接触这等路人匆匆之象不大适应。
三五十公里下来,肚皮还是很老实的,甚是不知十年未见自家身子骨如此欠营养,之前才造完三五只鸡,这不成了饿死鬼投胎?立于记忆中的红绿灯十字路口,吴醒觉得忍着也不行,便把小腹中一股邪火憋了回去,再于街里街外四下一寻摸,“怪嘞!以往哪条街转角处没家小吃店?这都转好几圈喽。”
说来也巧,路人大爷大妈也是好心,见这小伙捂着肚皮一路小碎步跑得慌神至极,嗨哟这内急也兜着点屁股蛋嘛,憋坏了人可不好!得,这道指得不偏不倚,也怪吴醒没张嘴,吃的是找到了,就是味儿有些重,“干,大黄狗掉了粪坑坑才来这享用。瞎指道您,尽耽误功夫。”
然而,不等人脚步离去,谁成想,哪家蹲坑一个屁崩那么响,中气好足,炸了化粪池了都,不怪公厕里好些人抱头往外蹿,有些个裤腰带还是松的,足见危情紧急呀,就是不知那手纸用没用上!
按说世上还是好人多,那位穿制服的真不赖,把门前干张嘴这老实人一拽,不是用走而是跑,又不似要跑似在逃,难不成真有人放毒?
“哥们赶紧撩吧,这地儿不成了,拉个屎都不消停。”
“就是,军演放咱区里干啥,还隔三差五搞突袭拉‘警报’,害得娃娃夜里嚎得震天响,捂都捂不住。”
“年轻人不要胡说,要尽义务,练的就是警觉性。再者,城防不放区里演还往郊外去?护谁呢?大部队都在边疆、沿海防着别国造乱,咱老百姓还是安分些服从指挥。”
这些人一路跑一路乱糟糟言语,吴醒随队而去还未弄明白是个什么情况,结果方转出街角,好家伙!“黑袜罩头冲锋枪”!楞与一队全副武装的劫匪撞个满怀!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朗朗乾坤哪。
不成想,袜掏洞这位把嘴里香烟一摘,随之鼻腔哼哼,拿烟头与撞来这些个楞头楞脑的往身后民房一指,这是要人识相些赶着牲口走,就差没亮皮鞭了!更不敢想,同路难民哈腰赔个笑,真个自觉往民房去,敢情这就是百姓应尽的义务?大爷刚才您……
“嘘!少言语,低头看路。”
话说,屋檐齐梁高,有瓦遮头,放在哪朝哪代也不磕人脑门啊,何以要人走时低头看路呢?原来这民房还是个机关匣子,米缸挪去楞有地道,叫一众蹲坑好汉个个门清。
此情越看越不对劲,古有趁火打劫!方才说什么军演警报,这些人都在跑,可是撞了一队“黑袜”之后,不惊反安,如此看来,蹲坑好汉们这一通跑是在抢时间,并非避祸。
记得来时路上,隔壁那条街就立着某国银行,而眼前这条地道黑洞洞……不好不好,古来瓜篷地里有盗洞也属常态,这伙人若趁着早前军演弄出那串爆炸声……坏啦!吴醒这会儿望着地道脑门直冒汗:就说天下哪来那么多好心人,敢情小爷成了肉票!好一帮穿山甲。
“小伙子赶紧下呀,别在前头楞着。”
完啦,吴醒失了鬼躯当下是个凡胎,民房外一颗枪子足以送他回阴曹。此刻他虽没言语,可回头看人之神色上写满了“大爷您这心眼大大地坏”。
“怎么?这位哥们看着挺老实,不是有幽闭症吧?没事,土腥味重些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大伙都在。”
一听制服哥这么热情,吴醒心里急啊:是啊,没你们在,小爷我也犯不上这病。没辙,后边有人顶着腰眼子呢,这黑洞洞不下也不成呀,他怕是真要哭上了:早起出门没算卦。
万没想到,这洞里头还配备手电筒,一伙人下了地道没多深还得接着往前走,这一点吴醒早料到了,只是这一路走得心烦意乱,也不知待会儿钻到银行保险库他是就地入伙呢,还是当场拉一人质垫背?左想右想这些招都不成,毕竟民房外头有枪子顶着呢,人家玩的就是个“武装押运”,岂容肉票狗急跳墙,要不老实,直接突突喽。
再往深一些,忽听“咔嚓”一声,紧接着有灯管吱吱乱响,有了光左右一寻摸,眼前这块地方被混凝土浇灌过,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备工事,左右空间容得七八个人,而且前边没路了。
望得此情此景,吴醒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谁让他拿鬼眼看人,自作聪明!眼前这伙人哪是什么江洋大盗,就是一群钻了防空洞避难的难民。敢情外头那队“黑袜”是个假货,人民子弟兵扮的,还真是在搞全城演习啊。
“小伙子,演习要做到位,挺着站那么高干什么?小心天花板掉下来,快过来一同蹲下。”大爷是真热情,他左右手里都是在洞里捡来的安全帽,还均给这老实人一顶,关键是这人看上去老实,让人见了透着个安心,不似左右这些个歪瓜裂枣。
没有这些个“歪瓜裂枣”、“精瘦条猴”,吴醒自己也没法脑补出那么一出戏来呀,搞得人心跳一百八,真要再回鬼门关。特别是这大爷凡事带头还笑得那么“真”,真似山匪寨中师爷那么“精”,不怪旁人不往歪处想。若人人都似他这般老实样貌,天底下还有坏人吗?于是,他为了收回些精神损失,这就盯上老大爷喽,并转去一个劲往人家身上嗅,问得还天真,“大爷,什么味那么重?”
一番话下来,引出人性之怪,大伙也犯了猴性左右跟着嗅,却把老大爷害得脸红红,“誒你,你少说话,蹲老实喽。”
防空洞长时间封闭,初始进来有些憋闷,土腥味也大,可是适应之后就觉出不对劲来喽,那土腥味中夹杂着臭臭的,分明是“米田共”,敢情方才一声爆炸,真有人上厕所没擦屁股就冲出来了,好敬业。
得!老大爷难为情了,旁人个个闻屎而避,却是那始作俑者陪在老人身边不离不弃,可也招人嫌弃,没看老大爷脸上都写满了:你这孩子好么秧的说那些干嘛?军演是为了提高大家的警觉性,护我等性命,百姓应尽此等义务。拉拉裤兜就拉裤兜呗,就怕跑不动,谁还不是只猴子变来的,换做早些年都光着腚。
岂料,吴大爷没闹完呢,他笑得这幅模样真似鬼,这话一出口,别家要掀桌,“大爷,您这糊糊里怎尽是豆子味,还带草根的?”
“你你离我远些!”老大爷怒发冲冠快气死了,这小伙子真不老实,他得躲远些,角落里最安生,可那厮没想过放人一马,又凑过来,真不当人是只鬼。
“不是,大爷您别误会。这屎啊,俗称人中黄,可入药。而晚辈我这鼻子闻药材不差,懂些医理,更懂些人体养生之道。适才一闻您那味儿,就觉出不对劲来了。光吃素,还嚼破草根,营养失衡,五气亏损,长久以往不得了啊。瞧您着僧衣,却无法缘,是信佛,常吃素。晚辈不才认得个大和尚,人家佛主也不是见天吃素,对于大补之物灵果灵丹那是能造且造,于戒律上缺了一块,又在别处补回一块,似您这般盲目追崇……”
不成想,制服哥一听这番絮叨,直上前抱打不平来了,“年轻人多久没进城没看报啦?连这都不知,至少得有十年。”
一听这话,其他人也应声,把个老实人看个真切,却与制服哥这样说,“不对,他这面相带法令纹,年纪比你大。”
“还真是,那老实人穿这一身西服有些土,别说十年前,就是三十年前早都不兴这个款式喽,而今却还如此崭新,看来还真是个山里娃披兽皮一套新裳伴一生,兴许是昆仑雪山那一带的。”
“别闹好吗!”吴醒一听周边说三道四,言及他眼力不行,肚里直闹埋怨。不管放在之前还是现在,他是说不出渺渺大道真义,但看个凡人体态凶吉,肚子里这卦可绝不会错,“大爷他就是身子骨快不成了嘛,哪错啦?”
“小伙子冷静冷静。”大爷一听人家是为他好,这得赶紧拉住老实人,同时也怕山里娃脾气倔,起身就要与人干仗,“你这孩子就欠个冷静。其实大爷我都这把岁数了不信佛,只是赶上这档子年月穿身僧衣图个死后心安罢了。我说大伙,咱多久没见着荤腥了?”
“半年多了吧?”制服哥想起这茬也迷糊记不清,便这样与旁人问。
“差不多。肉联厂里那些如今是大爷,每到月尾,全走形式,凭个关系说话,有好处的就派点肉蜜下唇,礼数不到位的塞点下水,还没人敢反。嗨,别提了,这日子过的,大伙那脸色比菜叶子还绿,更别说营养了。”
“对对对,海里也不让进,河里更不让摸,逮住就下狱!尽吃豆子,还全国限量供应。”
“水电还限量呢,如今这洗漱都是踩着点来的,哪个敢打井动地下水,直接毙。”
好家伙,一泡屎扯出这么多不如意,吴醒听个欢喜还想听,便接着问。
大爷应声了,“当下这年月,山里娃无忧无虑是命好啊,不像我们这些牛马。要说这事,恐怕得从十年前西北大漠被大雪封山千万里说起……”
简而言之,冰封大漠是为地球气象平衡即将被打破,指不定哪天就尘埃漫天再不见太阳。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人发展到现今懂些小技巧,可是在盖天之力面前还是蝼蚁一只,全无回天之力。
造成这等后果的因素有很多,三言两语道不清,总之“亡羊补牢”是要做的,便有了“全球物资限量供应”这档子事,也是各国大领导们一拍脑门的事。
粮食、水电是民生大事,为了不耽误,只能间接性供水供电。而肉食就别想了,划分出的各个区域月末才宰上那么十几头,几十上百万人分,一人发根猪毛都欠奉。大抵只能食用农作物,却也是限量的,同时也关闭掉全球大部分养殖场。
控制肉食,是因为全球养殖场每天要造过亿只牲口,这数字还是客气的,光这个数量排出的二氧化碳及饲料产出极其庞大。别提什么废能回收、有效节约产出,那只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只有老天爷脸色红润时不予理睬,这回犯了脾气,看谁还敢跳出来寻个借口,都得忍着,挨不过物种灭绝。
按说水电不太影响地球气象变化吧?它只是不直接影响罢了,关键是用它的“人”特会造啊。一旦放开这口子,天下之大谁能管得住谁,索性封喽。
很多东西都在减量,甚至很多都被禁了。十年亡羊补牢倒微微有些成效,只是后边的年月能否禁得住折腾还难说。
时逢乱世,这不就有了神仙降世飞天遁地之人物,可报纸新闻都在传是“外星人”科技高超;还有说是上一代地球文明生物飞出太阳系闯荡,而今又折回来了。种种乱糟糟似的猜测,也引发了全球各国全面军事戒备,真怕哪国哪个一拍脑门的领导与外族接触之后直接发动战争,人好大喜功嘛,又善于被糖衣炮弹诱骗,特别是手握重权之人更易引发灭世之灾。
一帮人一口气说了许多,吴醒听得出来这些人这些年过得十分不如意,难怪老大爷会发如今这番感慨,“哎!日后儿孙们是否还能见到只活猪哦。”
“十年管控,气象有所好转足见成效,指不定用不了十年八年老天脾气转好呢!”蹲在一处唠嗑这一圈人里头,吴醒活得最轻松,他这会儿于人前假惺惺往腰眼一模,动作十分大,不怕别家看不见那荷包鸡香喷喷。说起来从山里带出来这点干粮他不打算再用了,毕竟大爷那裤裆里头沾了糊糊,加上这么一层味道,谁也消受不起。
“肉!”
好么,大伙含着口水紧盯老实人手中这玩意,个个一双招子跟黄鼠狼似的发绿发青,再要让那芭蕉叶掀开一分露出肉来,指不定他们会立地成精,禁肉十年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同等现象之下,您可以试着想想,坐了二三十年牢那些爷们出来之后会是什么举动……
……
城内军演呼呼啦啦挺热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闹闹轰轰,而门房外“黑袜”听得身后门扇咿嗷响,他们回过头去见一老实人十分不老实,这个节骨眼上往外冲,十分不拿他“匪号”当回事。
知道匪爷心里不痛快,不等人言怒,吴醒抢步笑迎上去便哈腰,“几位军爷辛苦!小弟不是来捣乱,是想向几位打听个事。这城里好些年没回来喽,很多地方变了样,几位爷们巡城警戒必定知道的不少,不知‘那’地方现安在何处?还望几位爷指点一二。”
起初前面几句话听来还以为这人进城投亲找不准道,而当闻得‘那’字咬得如此重,这人民子弟兵怎么说也是血气方刚一男儿,多少能觉出些别样异味来,便有人拿眼打量着老实人敢撞枪口上,而后戏言戏语,“你说话怪怪的哟。”
当即,不等这老实人辩解,黑丝袜掏洞叼根烟这位抢了言,“什么怪,他就是不安分。小子你听好,不管这世道如何变,‘那地方’也是严打之地,你呀管着点自己。”
军爷说着说着急了眼,语气直接改劝为训,而吴醒这脸上却写满了委屈,甚觉冤枉。怎么说他也是一幅老实面相,怎就让人一眼断成了色相满满?再者说,眼下世道如何变且不管着,但是存是亡他门清,压根就没打算在此界久留,别处还有更精彩的。
无奈何,还阳之后,魂体不符,道法难续,唯有合一之时方能奔赴前程美景!如此一来,据以往经验之谈短时间内离不得,而留在世道中无有钱银傍身寸步难行,应了老话:一文钱能急死英雄好汉!更何况一届凡胎受此世俗约束逍遥不得。
古往今来,死而复生,世上能有几人?断不能再走老路,凄凄惨惨。既要留下,必要为落脚处犯愁,无门无路不成事。适才门房内一只荷包鸡轻易卖了一千大洋,连骨头也有近百元收入,于是黑心商吴大爷便起了歹心,晓得当前世道已到了乌云蔽日之时,世间各种妖孽必然已在兴风作浪,便也想到了世间最古老的职业之一“赌坊”,这也是来钱最快的路子,一夜能暴富。
“几位军爷误会误会,小弟不才谋了个侦探之职,前些日子受人所托才来到此地,不巧得很,刚进城就遇军演四方不通,索性试试气运与几位军爷打听打听城内那‘地下赌坊’都有几处?也怪委托方那两孩子不成器,怎敢在那种地方赌运,硬是把家中老母亲急病。还望几位军爷能指点一二,小弟也好尽早将两孩子领回去交差。”
“哼,有够牵强,你小子嘴里有句实话吗?”袜掏洞这位把烟头一丢直接把话给堵死了,同时他看身旁几位弟兄脸上也尽是嘲笑之意,说明眼前这老实人一肚子弯弯绕,但不知怎的却又这般叹气与人指点,“离港公海偶尔鞭长莫及。”
此后话一出,在场几位弟兄大为意外。同时,吴醒赶紧恭迎圣意,且急急领旨退下,生怕有人反悔当场将他控制住,却也在重回门房之际留下耳力来窥。
“老胡,你糊涂啦?”
“就是。头儿,这可犯纪律。”
“几位想必不知十年里秘密基地紧急加装大型宇宙飞船之事,眼下变天在所难免。就加班加点造出来那些船,天下数十亿人口装得下几人?能保全基因延续已是侥幸。”袜掏洞这位愁来又掏出一包烟,再而望了望四下无人,才与弟兄们递去,“咱哥几个穿匪装在演个什么?防敌军?呵呵,而今各国哪个不是自顾不暇!咱防得是自家暴民造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