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半鬼入室,天行九灾杀相生(1 / 2)
月孤而寒,夜有萤光,天外九星犹在,落入巷内爬影,一道两道三两道。清明当晚,免不了长辈们呵斥顽皮的小辈,莫夜行,免得冲撞了先辈们英灵回乡。
夜里时分,斜月巷里丧犬来,巷深,月光伸来照歹意,人影跌跌撞撞,时而扶墙咳血,勉勉强强走到巷深处敲了“无常自来”的大门。
可门没敲响,却是长空里荡出一声惊天惨叫!那么黑的夜晚,该死的大柱挡着灯,站在街门外的角落里等着迎吴醒归来,不成想,摸来了个要死要活、鬼鬼祟祟的乔一平,视门墙角落里那一双发绿的招子,险些把人家的魂吓掉了。
“我,我说大兄弟,夜里挡着灯站着,这是诚心吓死人哪!”乔一平方才跌在地上,这会儿拍打着还没被吓得化掉的小心肝,可他才刚扶地起来,却是看那角落里站着的怎么那么不像是个人哪!细细一看之下,那人很“僵”!
“你还敢来?”问声有怒。
冷不丁的,大柱又说起了人话,吐出了阳气,这才让乔一平疑神疑鬼的凑过去,离近这么一看,他寻思着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许是月光妖异的缘故?人的眼睛怎么能发出绿光来呢。且不管这些,他立时又装出了一副惨相,貌似那身要命的伤势,叫方才那么一吓,正是此刻咳出大碗黑血来的罪魁祸首,边说着,“大柱兄弟,我,我是来……”
“你别来,没好事。老天可怜,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安家立命的差事,险些让你……啊呸……”说着说着大柱也明白祸是由他自己惹出来的,冷不丁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险些让我这张嘴给败了营生。你走吧,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兄弟这是哪里话呀!”乔一平似伤势太重,弱不禁风压根没力气,几乎架不住大柱把他往街上又推又撵,“哎呀兄弟莫急,正是兄弟你昨天那些话,才救了你家叶大侠一命啊。”
人,其实是躲不过这样急转之下的话锋的,冷不丁告诉你,你没有害人,反而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人的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就会被转移的注意力压下了方才那一团怒火,继而疑心自问,滋生自我安慰,“是这样的吗”?似心存侥幸。
“可不是这样的嘛!兄弟你不知,乔某苦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可恨我又有个好赌的毛病,外头追债的都快把我家推平了。这不,昨日在工匠那里,我一听兄弟你是受了‘上官’差派,要来挑选各家工匠能手前去修建。我一猜,叶大侠好大的关系。继而听到你聊起前天夜里新差派来的‘西门’副总兵,在你们那放了一份肥差,我这就起了巴结的心思了,怪我怪我呀。”
聊着聊着,大柱被乔一平的话给吸引住了,人是不自觉的就被慢慢的拉到了台阶前坐了下来。
“今天早上,东门外简直就是一场大大的杀劫呀。大柱兄弟莫自责,那事绝不怪你。怪我贪,怪我奸,怪我这只手,好死不死我干嘛揽下这份差事呀?真是活该害这一身伤呀。兄弟你不知道啊,那东门外,来了一群‘索命鬼’,我那会儿正躲在山丘里办差呢,冷不丁杀出这么一伙人马,二话不说喊打喊杀的呀,当时我孤身一人就给吓坏了。看看我这一身伤,半条命都丢在那了。叶大侠好样的,若不是他半路赶来,我命休矣。也好在叶大侠是半路才赶到,若是真接了那份差事,如今情况再好,他也好不过我这般伤势。说起来,当时,我怕了就诈死,恰巧听得那伙索命鬼好似与叶大侠认识,又好似有仇,两路人马一言不合,便是一路追追打打,往‘狼回头’而去。大柱兄弟常驻峦志镇,应该知道狼回头是个什么要命的地方吧?所以,乔某即便伤势再重,也要先一步来此给叶大侠的家人报个信。”
瞧着大柱将信将疑的眼神,乔一平拍打着胸脯楞充个勇夫说,“兄弟若不信,乔某愿在前边带路,待你们看到那一路白骨就明白了,叶大侠他的手段真是……”话未完,似是给话激的,他忽然大口大口的咳血,吐得满地都是,那都是货真价实的“真货”呀。
大柱低头一看这一地血,又黑又腥,想那人再狠,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幅半死的状态吧?于是,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就起身拉着乔一平急往店里寻去。
就在两人往里走的功夫,月照影鬼邪百魅,落在地上的两条长长的影子,其中有一条违背了常理一般,竟伸出了长长的黑舌,一瞬间,似卷住又似透入了另外一道影子里。
随着前边两人往前走,地面石砖凹凸不一,阴影浮动,它似在笑,诡异非常,好似在欢庆方才的一番畅饮,断人阴阳神桥。
此店乔一平头一次来,没注意周围那些倒塌的废墟,倒是迎面撞上这座五层黑塔格外霸气。如此方让他断出这伙人大概有多少势力时,塔内冷不丁传来了似讥讽、似训斥之音。
“哼,你好不识抬举,还有心独酌,美呀。当时吕大人要了多大的面子,才在他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保了你一份上差的功名。你可真是个臭茅坑里的石头。岂不知你这番推辞,打了所有大人的脸面哪!当时我就断准了,你来此当差不过小有两年,经验不足,能力不够,还特别不合群,奈何吕大人此刻正在受苦,我们这一帮老家伙也不能驳了吕大人面子,应了就应了吧,可你你你……气死我也。现在是什么情况?事发啦!那位总督‘单大人’是好惹的吗?你可听说过他的铁面和手段?哼,吕大人撤职都是轻的。如今连东门副总兵的职衔都给摘了,正发往家中闭门思过呢。你小子,就好自为之吧。本官且告诉你,今后在我手底下,你最好老实些,莫再让吕大人丢脸了。”
厅内骂音很凶,可听来又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乔一平转而询问大柱。
大柱也不想说这事,示意乔一平往里多走两步,看看前边那人是谁就清楚了。
没等他俩走出两步,厅内气汹汹撞出个人来,乔一平往大门前眯了两眼,心中一惊,怎么是这个三角眼秃脑壳的西门副总兵!想他之前拍着胸脯揽下的差事还没办成,现在最怕碰到这号人物了。如今躲也来不及了,硬着头皮上吧。
可乔一平携伤还未来得及上前行礼,那爷们端着架子官威十足,大袖给他扬到了一边,十足的怒意未消!正当西门副总兵扬长而去,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叫他又窥到了这人嘴角上的一丝冷笑,可惊出了他一身白毛汗,不知这冷笑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谁?那刚才厅内传来这“三把火”是要烧谁呀?
如此一边往里走,乔一平也大概想明白了,虽他不知因何事引起的雷霆大怒,但提到吕大人,他肯定能猜到里面被骂的人是那东门小兵“项长命”。
果不其然,在大厅昏暗的角落里坐着个面无表情、神迷意乱的小子,瞧那十几壶东倒西歪的玉烧刀,这架势,想必必是愁自心来铸囚笼,做人难又难。
且不管这些,乔一平是来报信的,出来理事的自然是大家推举的“寨主夫人”百里语蓉。
其实论资排辈红粉与吴醒相识最早,这二把手的交椅该是由他来坐。可惜他嫌“万年老二”这名号坐太久了,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反了天的,便就让给了那想学出一番本事来的小姑娘。
至于其他那些人压根不想争这“外交官”的职位,个个都是公子爷、大小姐的作风,多惬意。
期间经过乔一平一番解释,才有了如今灯下座谈,讨论的是事情真伪,还有就是该不该出兵营救吴醒。
“我说百里姑娘你就别操心了。你是没见着那小子在六丁城的杀阵里头那番胆气,六丁城里的杀阵是人能躲过去的?也就是这小子命数太硬。别担心,他死不了。”红粉独一人占了一张长条凳,这会儿是腚如石,腿登桌,边饮边笑谈。他如此说,主要是怕那“神兽”大头娃,如今要是让这娃找到吴醒,非当场打死那小子不可。毕竟吴醒那小子骗走的东西可一点不简单。
百里语蓉此刻这神色可不大好看,因为她有感应吴醒是否还存活的一些手段,便是挂在她胸口上的那枚挂坠。只是挂坠上往常有那么一股微妙的温润,如今是一丝也无存留,这更加让她担心起吴醒的安危。这样一来,也更让她纠结,因那大头娃也有一枚,若是让那娃探清了其中秘密,可没吴醒的好喽。此刻也不知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大家。
红粉挑开了话题,也叫夜里才将将赶回的安一龙想起了当年“十环山九龙口”那一幕。当时他是万没料到吴醒能从万尸丛中得以逃生的,本意是困住这路过路客,先杀了那位“魂师”再做计较的。
然而,这吴醒不知用了什么“鬼东西”,把那些尸魂兽迷得神魂颠倒,才让这小子侥幸逃脱。不是人人都能在那种绝境里绝处逢生的,可见那小子命数很硬,即便不去救,他自己也会蹦蹦跳跳的回来。
“狼回头,狼行千里,连狼都走不过去的地方,绝不是个好地方。小的听说那地界荒凉无边,有的全是法外之徒,半分不讲道理,手段残忍非常。”大柱没随乔一平退去,打他心里就觉得愧疚,于是留下来也参谋参谋。
忽然间,有人听了这么沉闷的事情之后,哈欠连天,那大头娃可不管百里语蓉那嗔怪的脸色,翘了嘴抖出见识,“那块荒漠算个屁!真正厉害的排在它前边呢。”
要说起吴醒的下落,乔一平不知,他只管听师尊母夜叉的,将这些人引到狼回头便是。
至于百里语蓉等人就更没头绪了,但听这大头娃话中之意,显然还有比“狼回头”那地界更加棘手的地方。他们料想吴醒至今未归,估计不是往远山遁走,而是就近陷入泥潭里动弹不得了才对。
为何遇险而不做远山遁走呢?这是基于多人对吴醒的了解。这家伙长得老实却是个“贼”,贼不走空常挂嘴边!何况月台楼那么一座金山摆在那儿等着呢,这小子断然会不顾危险折返回来的,到时候哪怕是座空山,捞些灵土回去也是好的,这事吧,吴醒那小子绝对干得出来。
如今有了猜测、有了消息是好事,可任百里语蓉如何求教,那大头娃压根没打算正面回答这姑娘。期间他还仗着那小肚皮插科打诨,要怪就怪今夜菜肴不佳,要找人负责,“你这堂官,这般手艺也敢下厨?你得罪本‘神’啦。去,把院里那条‘蛇’给烹了,本神要营养营养。”
“地狱狂蟒”这条细蛇谁敢动啊?大柱心里是万千个委屈:“您老嫌菜不好,那也别把米缸掏空了呀。再说了,这事能怪我厨艺吗?还不是那当家的干的。他把隔壁鸡场里的鸡儿全给弄蹿稀了,害得人家老头亏了大钱不说,还要大言不惭伸手找人要来环境污染清洁费贴补家用。那折腾劲,可不是一般的祸害。”
对于吴醒这事得从长远计较。如今枉下定论为时过早,上衙门报案也得等人失踪超过十二个时辰哪,可百里语蓉担心这大头娃已料出吴醒的下落,此刻不愿说,怕是要独自寻过去教训教训那家伙吧?
今夜是谈不成了,其他人的心都大得很,各自散去,天明再议。
……
火因暗而明,夜风孤盏更显凄寒。塔高五层,唯一层门前吊红灯,随风而动,荡荡悠悠,地上落影弄邪,门前老槐孤鸣,知了弄音,风在笑。
月光洒入二层,隔窗辉映妙影动,忽高忽低燕争飞,剑气荡来浪起云涌……妖猫看了一会儿打起了哈欠,在她看来,百里语蓉这一套剑法意在孤胆,剑中藏刀,似剑非剑,似刀非刀,若不经历血雨,恐难有成就。于是,她不再打扰人家修行,便就起身走了。
连日毒暑,廊道外夜风吹来格外舒爽,那妖猫寻着路准备回屋休息,却是走不远,看到远处地上有条尾巴钻进了厅里,她只看了尾巴末端的后一眼,便就竖眉努嘴来了怒意。这条小蛇她当然认得,它老母便就在前些天“请”她做了一段时日的“常客”!且今日胜会上又莫名的被人冤枉,今时不找人出出气,今夜怕是睡不安稳。
当得她快步跟着转入厅内,眼前这事可怪,那小蛇不知在哪叼来一个破“木偶”,正盘在上面,嘶嘶吐着蛇信,盯着妖猫似不怀好意。
这蛇虽小,但凶得很,平常唯听吴醒一人号令,他人若接近它,便会吐出黄泉黑水。
常言道,幼蛇毒性最猛烈,但这难不倒食“积尸气”助长的妖猫。她使了些手段,便就拿住了蛇头七寸,可那蛇缠在她手臂上越勒越紧,瞧那小有脾气倒竖起来的瞳孔,似在告诉这妖猫,如今欺我年幼修为低,他日叫你腹中填。
这妖猫也有脾气更是不小,她抓住蛇尾,这就要甩你个七荤八素,舞出个定海神针搅翻东海龙宫!
可恰恰就在这时候,地上那木偶是个独角马,不知怎的它脑袋动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风大给吹的,叫那猫眼尖窥见,这就把好奇心又移到了这东西身上。
她低下身子先是嗅了嗅,一股土腥味,猜是这蛇挖洞筑巢时给刨出来的。可怪在这股味道很熟悉,颇有些“灵”的气息,待得她捡起来拿近了一看,四目相对时,“喵”一声,人已丢了东西,蹬腿就跑。
长空里传出这一声猫叫多激烈,立时让分别在各层休息的人员同时睁开了眼睛。
就连在顶层喝了个酩酊大醉那酒鬼也睁开了虎目,一身龙骨低鸣,一副如临大敌之状;而四层中早已是嗡嗡炸响,屠毒妖灵飞得满层都是;三层有百十枚箭羽不断穿梭,来来去去,不明踪迹所在;唯二层百里语蓉毫无动静,因这她修为太低,见识不够,就没受到这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所影响。
很快,下层楼道里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各人修为不弱,自然能听出那是百里语蓉的脚步声。一时间,大家心里都乱了,这姑娘不好好待着,在这时候跑下楼去做什么?难道发现那东西了?
急一时,各层楼中飞天遁影,稍一纵,已纷纷从高空折入一层大厅,刚好看到百里语蓉急急奔下楼来。还未待他们问明情况,就在与他们视线处在同一条直线上的窗户纸上有一颗人头的影子。
而此刻,百里语蓉受对面几人惊愕的表情也转过头去看,那人头呈仰望姿态,一瞬间,大股脑浆溅上高空,继而“叮当”一声,兵刃落地而卒。
此刻拿住凶手是最好的时机,万万没想到,他们刚冲出去,塔楼内深处又传来了一声惨烈的尖叫,他们一听,要坏事了,那是后厨的方向!
大柱他们屋里床榻上都是血,那伙计冰冷的尸体就躺在那,与外面那名修士一样,皆是顶门开瓢!把大柱他们几个伙计都吓得尿了裤子,痴痴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