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候教(1 / 1)
柳丝要去找职业,并不是在慧芳面前赌气的话。诸太太冯太太都知道了。冯太太知道了,偷偷地问柳丝道:“是谁介绍你的?多少钱一个月?一天要做多少钟头的事?是哪一家公司?将来我和诸太太到公司里来买东西,价钱能便宜一些吗?”柳丝回答她母亲的,只是吞吞吐吐,说:“我现在还是一个小职员,做得好,一步一步往上升,那才是有光辉的事。现在,我想不告诉妈,将来也许不告诉妈,妈,倒是已经知道了。”诸太太知道,可就不比等闲,在一个晚上,多备了几样菜,给柳丝贺荣任之喜。柳丝说:“不敢当,不敢当,哪里要伯母破费钱。倒让我吃得心里不安。”
席间,有慧芳,有美仁,并且有马素琴。在柳丝看来,马素琴和美仁,都是慧芳请了来把自己刺激的。未吃以前,嘴里说不安,既吃以后,心里真有些不安。她掠着秀发,睁着美目,擎着纤手,吃山珍海味,有些像药味。诸太太问了:“柳丝小姐,你是上那一家公司里去?”诸太太是一片盛情,总不能把对付自己娘的话,来对付诸太太,她就一笑道:“是一家小公司,荣安公司。”美仁笑道:“荣安公司,新开的,在什么部分?”慧芳接口道:“偏是你记得清楚,是新开的,像我们是乡下人一样的,有新开的公司,还不知道。嘻嘻嘻。”美仁和柳丝,都为了慧芳一句话,把说话的兴趣打下去了。
从诸太太请吃晚饭起,柳丝是每天出去,早上八点钟,便出去了。有时穿得朴素一些,有时就非常的华丽。这都说得过去,因为朴素,是不失为女学生的本色;华丽呢,她在公司里当职员,是常常被人称为什么西施或是什么花的,花和西施,是不能穿得一些了。她是在公司里吃饭的,这一点,她并不曾告诉人家,人家看她不回来吃饭,于是乎猜想起来,是在公司里吃饭了。她晚上回来的时间,大概是九十点钟,人家又猜想柳丝在公司里的职务,是很繁忙的,营业时间过了,还有事情要等她料理。猜柳丝出门就业后,第一哥星期日,大家不经意;第二个星期日,发觉她还是出门做事,就说:“这家荣安公司,怎么连星期日的上午,都不休息的,有新式商店之命,而无新式之实。柳丝小姐太辛苦了。”
美仁在家里,还是忙里偷闲,在舞他的刀,还是背了慧芳在舞他的刀。可是慧芳像把他监视得很严的,只要宏仁中学放学,丽则女校放学,两个人便在马路上一个适中地点相会。有一天慧芳会不到没人,便直接往美仁家里走。美仁不十分欢迎她,但也说不出她有什么可厌之处。到了秋天,秋雨潇潇是常有之事,在一个星期日的早晨,来了一场狂风暴雨。美仁忽然觉得是好机会,忙打了一个电话给慧芳道:“今天刮着风,下着雨,你在家里做什么?”慧芳答道:“看书。”美仁道:“你今天是不能来看我了么?”慧芳道:“不来了,这么大的雨。家父有个酒会,唤作醒社,今天约在秦伯未医室聚餐,他也说不想去了。”没人道:“本来这么大的风大的雨,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谁也不愿意出来。你看书,是和柳丝姐姐一同看的么?”美仁这话,是故意问的,他已然听到慧芳,说起柳丝连星期日上午都不得休息;他知道了还是要问,是有一些画蛇添足。慧芳在电话里递过来一声笑,没见她脸,不知是冷笑,还是媚笑,她说:“谢谢你,你在风雨中,惦记着你的柳姐,她现在是有了职务的人了,不能像理我一样,看看书打打电话过日子的。”
美仁穿起雨衣,戴起雨帽,往风雨里直奔,奔了一截,才雇到人力车,坐上去,说一声荣安公司。不一会儿,便到荣安公司门口,他给了车钱,回过头来一看,那梭子眼的铁门,密密层层的关着。美仁除了望门兴叹,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废然了,走在路上,比蜗牛还走得慢。还是走回自己家里去呢?还是走到慧芳家里去呢?还是柳姐在慧芳家里呢?还是也不再慧芳家里也不在公司里呢?他忘了雨点在每一条衣缝里每一个布眼里无孔不入。
他猛然想起,如果慧芳隔了一会儿,打一个电话来试试我在不在家,这是可能得。我并不怕慧芳来查问我的行踪;也不是我这人可以肯定的属于慧芳的了;不过慧芳知道了我冒雨外出,她是和柳丝姐姐有了裂痕的,她一定会迁怒于她,她的妈妈、她的弟弟,都在她家里,仰给于她,为了我,弄出些节外生枝的事,这可不对。美仁想到这里,就急速地走回家里来。仆妇笑道:“少爷,你上哪里去了?太太找你。”美仁慢条斯理地拿去雨帽,脱下雨衣,看里边的长衫也湿透了,又脱去长衫,里边的短衫也湿透了,他抓住前襟,一阵子鼓荡,好像让空气进去,那湿的变会变了燥的。他偏了脸,对天井里一望,雨倒是稀了细了,笑道:“我出去,你就下大雨,我回来,你就不下了么?我试试灵不灵。”他站到天井里去,看雨到底是大还是小。仆妇在笑,少爷今天又在发神经病。她疑少爷的发神经病,是从堆起了桌椅练武起的,现在又蔓延到不怕下雨。
真像美仁所预料的,电话铃铃铃想起来。他拿起电话筒笑道:“我知道你会打电话来,我好好地在家里,没有出去。”那边道:“知道我会打电话来,这话说得奇怪了,我是冯柳丝。”美仁虽然不曾和柳丝见面,兀自有些内怍,勉强应道:“是的是的,我是知道你要打电话来的。”这话一出口,倒又后悔不迭:刚才第一句,不是说在家没出去吗,这又不能说冒雨相访荣安公司飨以闭门羹的话了。那边柳丝说:“美仁弟弟,你在练武吗?”美仁道:“练,怎么不练?你在哪里?你是休息的,你能不能来我家里?我相信下雨了,不会又第二个人到我家里来。”柳丝道:“我上半天也做事,不能来。再会。”美仁开始怀疑:明明关了门,还说在做事。他翻出电话簿来,找着了荣安公司的电话号码,按照号码拨过去,声音告诉他没有人接。他怀疑了一个整天,又是一个整晚。次日,是星期一,到了学校里,推说母亲有病,要陪她去瞧病,请假半天。到了荣安公司,铺面、柜里差不多每个部分都有女职员,对每个女职员的脸,都认一认,哪里有柳丝。到二楼,女职员比较少;到三楼,简直没有女职员了。他未尝不想,假使去问任何一个女职员,问有没有冯柳丝,一问也许问出来了。但是他不肯,他有些自作聪明,想女子的心,是虚荣心和妒忌心两种成分合成的,一问时,她们知道我那柳姐长得漂亮,把真话说了假话,实话说了虚话,还是不得要领。他回到铺面,还存着些微的希望,去向问讯处问询。里边的男职员,先对美仁相了一相,说道:“冯柳丝,有这个人吧,在四楼会计处。她是一个女人。”女人,果然不错,然而说女职员比较适当,说女人,好像轻视了女人。
他破了这个疑团,找到了会计处,只在门口探了一下,瞧见一张桌子上,柳丝在振笔疾书。他唤一声姐姐,回头过来的不止一个。柳丝瞧见了美仁,把簿籍放到屉子里,出来招待,把美仁招待到会计处后边一间小型的会客室里。握着美仁的手问道:“你怎么不上课,这正是上课的时间?”美仁想这是我敬爱的姐姐,我还是说实话吧。他把自己所疑虑的话,一齐说了出来。柳丝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旗衫,把前襟牵了出来,绷在两边腿上,绷得像一只鼓。低了头笑道:“我识得你的苦心。为了免去慧芳的啧有烦言,你就在大风雨里来访问我,谢谢你。你还是安心读书;你这两天,好像是瘦了些;吃东西,还是照常吗?练武,也不要去练了。”美仁问:“我在这里,能坐多少时候,妨碍你的工作吗?”柳丝道:“有一些儿妨碍,可是我欢迎你的妨碍。”
美仁将要辞别的时候,问起卢虎虔,柳丝摇摇手,表示不谈。美仁很诚恳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要让他苟延残喘。”柳丝只说:“我先要求自己的生存,不曾想到把人家毁灭。”美仁立刻就走。柳丝扯住了他的胳膊道:“你生气吗?谢谢你,你是可歌可泣地为了我生气。”美仁笑道:“我没有呀。”荣安公司打钟要吃饭,美仁在钟声里走了。从此隔了一星期或是三四天,美仁总是忙里偷闲去找柳丝,有时见到,有时没见到。
柳丝还是住在诸家,和慧芳见面的时候,倒是甚少。柳丝回来得迟,见慧芳房里电灯亮着,也不再进去惊扰她。见面的日子,只有星期日。大概离柳丝进荣安去服务,有一个月了。是一个晚上,柳丝从外边回家,见美仁和慧芳,坐在客厅里聊。她们表面上是保持着密切的友谊的,一进门,说:“美仁弟弟你也在这里,难得难得。”她和美仁握手,回过头来又和慧芳握手。把腋下一卷报纸,掉在地下。柳惠在旁边,给她拾了起来,美仁伸着手道:“是申报吗?今天我奔来奔去,还没看过报纸。”柳惠送了过去,美仁打开了看,慧芳笑道:“柳姐这么忙,太辛苦了。”柳丝和颜悦色地答道:“总算感觉到兴趣,所以便是忙了一些,精神上还愉快。”美仁道:“你们来看,这广告,怪不怪,石榴红候教。”美仁指着一条广告的标题,给她们看。
慧芳的脸,凑了过来,柳丝也凑了过来,连柳惠都来凑热闹。柳丝一笑道:“哦!是石榴红,我听人说过的。”慧芳且不听柳丝的话,只把广告看完,广告上说:“榴红添为交际之花,凡军政商学各界,均窃欲一接颜,借承明教。倘荷不弃,惠然肯来,拟暂取见面礼每位五十金,以五分钟为度。寓牯领路六六弄六六号,时间下午六时至七时。”慧芳笑道:“上海之大,无奇不有,怎么自称交际之花?把女子比作花,已经多少含有侮辱的成分。依她这样说,好像还自鸣得意似的。”柳丝道:“我听人说过,有这个人。”美仁道:“柳丝姐姐听谁说的?”柳丝回过头来一看道:“弟弟,可以上楼去睡觉了,你明天有课的,睡迟了明天起不来。”柳惠倒还是事姐如事母,给柳丝一说,就转到屏后去。柳丝听果然脚声响到楼上去了,噗嗤笑道:“你也应该回避,谈女子只许女子听,你是男子。”
美仁又妇人般的红了脸,慧芳道:“柳姐,你说吧,石榴红是谁?我想她也许是个化名。”柳丝道:“听说是石什么的曾孙女,在前清是一个大员。现在家道中落了,拈出候教两个字来骗钱。可是听人说,她骗钱也是花了大本钱:香水是几百块钱一瓶的,一件衣服动不动是几百块钱;一双皮鞋,穿三天就不穿了。即此数端,已经可概其余。”美仁搔了搔头发道:“恐怕言过其实,中国人的习性,是喜欢夸大,甲告诉乙是一,乙告诉丙,是二了,丙告诉丁,是变了四了。”慧芳把脸偏向了美仁道:“你的不信,正是你的相信,你说这话,大有意思想去对证古本,我是不会奉陪你的。”美仁道:“哎哟!我现在开不得口了。一开口,慧芳姐姐便会疑心我另有作用。”柳丝虽然对于慧芳和美仁的言论和思想,加以限止,可是她怕美仁心里不快活,便乱以他语,说:“公司里有人要去拜访石榴红,他们听人说,去过的人认为五十块钱是不贵,这不贵的理由,说来也很可笑的,他们拿梅兰芳来比,说听梅兰芳的戏,眨一眨眼时值几个钱,走一步路是值几个钱,来一句说白是值几个钱,使一个什么腔又是值几个钱,合并起来,常常会超过票价。他们把梅兰芳的戏来做比例,那这位石榴红女士的评价,也许超过五十金的。哈哈!”柳丝先笑了,美仁和慧芳,也跟着欢喜。
这一次的谈笑,把石榴红做了题材,倒忘了夜深,又忘了慧芳和柳丝间有着裂痕。美仁突然把时计掏出来看一看,惊讶道:“我该走了,再不走,怕快要戒严了。”慧芳不像美仁样一站,她还坐在一把椅子上,行无所事的笑道:“你说迟,我说还早。我妈和冯家伯母在打牌,没回来;我爸爸在外边有应酬,也没回来;这就证明了时间还早。”柳丝也笑道:“如果不能走,就在这里住。美仁弟弟在这里住过吗?”美仁道:“没有,以前我姐姐在这里住过,我可没有。”慧芳道:“真的,你打一个电话给伯母,说不回去了,成不成呢?”柳丝也凑趣道:“慧哥住的那间房,现在闲着。”慧芳道:“要住,还是住在我房里,我和柳丝姐姐做一床睡去。因为我哥哥那间房,好多日子不去整理它,灰尘有一分厚;美仁是爱清洁的,他走进去了,立刻会逃出来的。”美仁想了一向你,笑道:“家母要惦记的,我走了,明天再会。”
从她们姐妹谈论到石榴红之后,石榴红的大名,果然给上海局部的人知道了。不久又见报纸上的广告,石榴红通告各界,把见面礼照前例加五成计算。隔了两天,又登报,照前例加倍计算。前例是每位每次五十金,加了倍便是一百金。这消息传到卢队长卢虎虔耳朵里,从他的本乡,带了三四个卫士,坐专车,坐专轮,赶到上海来。他到上海,又不往别处停留,只是往长江饭店小驻行踪。为的长江饭店有他的长房间。一个卫士,走在前面,给房间里的人透露了一些消息,说:“队长来了。”这是轻轻的一声,可是房间里的人,已是鸦飞雀噪。当时有着四个人在打牌,一个营不正当职业的女人,在旁边摇旗呐喊,四个人的吃呀碰呀杠呀,她是很关心的。这卫士一进去,,打牌的立刻停止打牌,那女人也被人推了出去。一眨眼,卢虎虔的黑脸上,在发出光亮,一声“合罕”,踱到了房里。那四个打牌的人都低了头,垂了手,像跑龙套一样,分立两旁。卢虎虔看见桌子上的雀牌,喝道:“你们打牌吗?谁叫你们打牌的?凌佑之,我派你在上海做一个耳目,把上海新鲜的玩意儿报告我,你为什么不报告?他妈的!恨起来,撕了你的嘴,打折你的腿,你的嘴不会说话了吗?你的腿不会走路了吗?”凌佑之是四个打牌里的一个,也就是柳丝柳惠唤的三舅舅。他听卢虎虔这样骂他,他立刻举起手来,左右开弓,打在脸上,打了七八下嘴巴。打完了,说:“是是是,队长吩咐的是。”他又把两条腿并一并,迸出一个屁来,表示吓得已是屁滚尿流。幸而这个屁,把卢虎虔逗得笑了,笑道:“你这个家伙,又是令人笑,又是令人气。”凌佑之见卢队长肯笑,那就是拨云雾而见青天,立刻去开窗,让外边新鲜空气流进来,换去屋子里夹着屁的空气。
房里,卢虎虔要坐,先有人给他一只单人沙发抬过来。他又一站,有人给他脱那件宽博的黑绸长衫;他把嘴咂一咂,有人把吕宋烟送上来。茶房已是得了房里人的指示,走进来扫地,收拾雀牌。凌佑之骂道:“饭桶,连扫地都不会扫,我扫给你看,要扫得灰尘一些见不得飞起来。”一刹那间,卢虎虔留沪的部下,只剩了一个凌佑之,一个邱锦龙;卫士只剩了一个李得功,其余的谈不上是卢虎虔的心腹,一概滚,滚到隔壁房里。
不但凌佑之是驼背,邱锦龙和李得功,在卢虎虔面前,照理也该是驼背。卢虎虔把一只脚搁起来,搁在沙发扶手上,喷出一股浓厚的烟味。凌佑之看成了一个个圆圈,大圆圈,小圆圈,知道卢虎虔已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了,笑道:“队长,老太太在家好,太太在家好?”卢虎虔点点头。凌佑之又说道:“上海在这几天里,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听说有一个马戏团,要来,可是始终没有来。我那天诛地灭的外甥女儿冯柳丝,倒是有了一些消息。”
卢虎虔把一条腿放了下来,注视着凌佑之道:“有消息了吗?在哪里?”凌佑之道:“有人看见她在大世界申曲场听戏。她那娘,老婆子,她那弟弟,小东西,都在。”卢虎虔道:“住在什么地方呢?”凌佑之道:“这倒没有知道,见也不是我见到的。这么看起来,那小妖精毕竟还是在上海,没有到外埠去。这不能不算是一个消息。”卢虎虔伸了腿,望空一踢,没踢到凌佑之。凌佑之赶快走过来,给他踢。卢虎虔倒又懒得提起脚来,只骂道:“混蛋,派你到上海来做耳目,隔十天八天,骗我一些钱,这几句谣言,说在什么地方见到听到,追究下去,全是骗人。他妈的,你这混蛋!合罕。”
凌佑之摸了摸脸,哈哈哈笑道:“队长,乡里收捐的事,怎么样了?”卢虎虔喝道:“你倒还是忘不了收捐的事。我问你,上海有个石榴红,你知道吗?”凌佑之道:“知道知道,石榴红就是红石榴,红的石榴,味道要比普通的好,在水果里算是呱呱叫的。”凌佑之说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卢虎虔又赏他了一脚,叫李得功掏报纸出来给凌佑之看。凌佑之看见了“石榴红候教”的启事,细细地读下去,有几个字他还不认得。卢虎虔道:“是不是红的石榴,味道比普通的怎样?”凌佑之满面羞惭道:“队长,有这样的好女人在上海出现,我竟然一些不知道,该死该死。”卢虎虔道:“我这一次,就是为了她来的。”凌佑之道:“这实在是应该的,今天已经过了七点钟,来不及,只得到明天了。我相信这个石榴红女士,她定了这个价目出来,一定是等待着队长去,没第二个人抢在队长前面去。这次不是我恭维队长,五分钟要一百块钱,一个钟头就要一千二百块钱,一天二十四个钟头,就要二万八千八百块钱。有哪一个人可能出了二万八千八百块钱,玩一个女人,除了队长没有第二个,所以我说她是等待着队长。”卢虎虔给他说得快活了,说:“管她过了七点钟八点钟,我们姑且到她门上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