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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十二) 招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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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做?”我望着脚下不断延伸的裂隙,深吸了口气道,“尽管说吧,我入伙了。”我没有说量力而行之类的套话,虽然我本身并无至死方休的想法,但至少我想要在尽力之上更进一步,况且我希望他能够看到我的诚意,因为无论是留给我们彼此,还是那座奄奄一息的桥梁的时间都不多,随着它的最后一次呼吸无奈吐出,我们都会跌落回那桥下的虚无之中。

我需要他尽快信任我,不仅仅是为了能够脱困,也是为了将来的合作愉快,即使他或许并不比渡鸦先生更可信,但我喜欢他那诱人无比的计划,即使那仅仅是一个错误或是一个谎言,可至少我对这迷惑甘之如饴。那男人审视的望着我,我在此刻才想起我们彼此尚未通过姓名,当然即使他问起我也不会告知真名,又或者说我的真名在我父亲去后大约已无人知晓。

这可并非是我的错误,我曾经,至少是在幼时与许多人互相交换过名字,而他们中的许多在我的记忆中刻下的痕迹比他们本人的寿数更长久,毕竟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总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时的我会真心的呼唤他们的名字,不像如今只将其当做一个符号,但他们从来都无法记住我的名字,又或者是因为他们的声带与蛇的喉咙构成不同,他们无法正确的发音。

他们会称呼我为蛇的孩子,或者是爬虫再到现在是锁匠先生,或许未来他们还会称呼我为桥工或者工程师先生,总之我的名字是个比起记忆来更适宜被遗忘之物,想来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是,虽然我本人很愿意铭记他,甚至将其刻在我即将完成的作品的一脚,等待着未来清理河床与青苔的人们偶然看到,然后或许他们也会想起此人的伟业,虽然现在尚未可知。

当然我也会留下自己的名字,期许着那时它们能够被正确的发音,至于我的事业,哦,那自然远远不及此人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作何打算,但仅从只言片语中我便听出了对诸司辰的悖逆,而我因此而颤抖,不仅仅是因为我这次当真感到恐惧,也是因为我因此而激动难抑。我想的太远,不过那位先生及时将我的思绪拉回,当然我脚下的破碎声也是原因之一。

“你只需搭好你的桥,并且你的技艺或许还生疏,但天赋绝对足够。”他应当是在夸赞我的那张设计图做的极好,虽然我本人也如此觉得,但被人认可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我也点头微笑,即使他的神色依旧冰冷如同骄阳的光辉,但他的声音却鼓舞人心如同惊蛰的雷鸣。若是换了渡鸦先生,他一定会对我泼冷水,当然我能够理解他因为活的太久而失去激情。

他见过太多美好,或者说离奇的东西了,我相信我的先祖在与七蟠更为亲近的年代即使以己身作为桥梁或是路径也能够供无数人通过,因此他自然不会看上我一块小小的石砖,好在我眼前的那位先生应当足够年轻,至少我能够他的体内看到仍是种子的潜伏力量等着发芽开花,不过他到底不是专业人士,不懂得我们的难处,因此我最终还是要提出质疑而非逞强。

“阁下,我只有一件事要问。”低头望向已然近乎完全剥落如同鳞片的桥梁,我此刻如临深渊,或许是因为压力,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尊重,我第一次对那位先生用上了敬语,“我该将那桥住在何处?你知道我并不知晓漫宿距梦境之外的世界于何处是最近的。”我只说出了问题中最简单的那个,事实上即使我正站在那码头,想要测量两岸的距离也同样艰难。

“埃兰山脉。”那男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而这个回答使他自己都愣怔了一下,随后像是在找补似的自我否定道,“不,现在不行,从前那里确实与月照之途几乎相邻,但如今林地已然关闭了除梦境之外的入口,因为一次可预见的放逐,但你无需知晓的如此熟悉,总之我不建议你前往那里,不仅仅是因为这座码头已然废弃,也是因为那些仍在游荡的东西。”

“它们暴虐且,嗯,我不希望你们伤及彼此,反正你离远些便是。”那男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忍,不过不像是对我而发,我甚至觉得他在谈起那些本该是可怖之物时的语气亲昵的仿佛是在谈及自己的兄弟,不过他自己也的确同样令人汗毛直竖,而新的建议是,“你可以去星辰神殿看看,你知道的,沙漠里的那座灯塔,燧石或许为自己的弟子留下了小路。”

我点了点头,暗自记下了,这次我无需问他讨要坐标,因为所有星星指向的最终极点便是那座以星辰命名的灯塔,虽然我听得那些真正拜访过的人描述说,它或许更像是一盏巨型提灯,并且如今似乎还因他们所侍奉的那两位大人的冲突而摧毁了大半,我只但愿我去拜访时那些炼金术士们仍能抽出片刻的时光来接待我,而时机到了现在,坠落也已然不可避免。

我站在原地有些无措,脚下的虚空或许对于我的祖先来说惬意如同毒液游走于伤口之中,这可能得益于他们个个穿着以那取自海螺中的色彩染就,与那毒液望之相仿的袍服,或许在我祖父哪代仍然如此,因为我曾在他的衣柜中寻到那么一件,但他在最后一次行经家门口时将其带走且随后不知所踪,而之后的我与我的父亲,我们的衣物乃是蛇皮与海藻共同织就。

颇为心虚的我忍不住拿眼角觑那个男人,令人惊讶的是他似乎也知晓我的困境,因此他向我伸出了手,在我开口向他求助之前,而当我在伸手过程中犹豫时,他便以近乎强迫般的动作将我猛地往自己怀中拉去,是不耐烦了吗?还是我的犹豫正在消耗我的生机?但我的关注点其实是,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他本人似乎也生着羽翼,而且比起渡鸦先生的似乎更有力。

比起捡拾无主失物为生的渡鸦,那男人更像是搏击长空的雄鹰,而我知道有些猛禽会将猎物自空中扔下以求破碎其壳,又或者是粉碎它们的骨头,或许就如同他现在对我做的一样,就在我望着他的翅膀发呆时,他猛地放手使我坠入了那虚无,好在它的质地至少不算坚硬,因此在我看来倒更像是熟悉的溺水,只不过这次不是那甜腻的绯色之海,而是沙土的咸涩味。

又或者那便是货真价实的沙子,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自那海滩被冲到了这片黄沙戈壁,为了自己未来还能有机会去搞明白其中道理,我必须用尽力气挣扎而运气不错的是我的鳞片会使我比起寻常人类更适宜于在沙海中穿行如同游鱼之于大海,只不过游鱼能够自水滴中寻到空气,但很遗憾对我来说沙子的缝隙还是太过细小,而这便是为何我如此恐惧于被其掩埋。

上一次,那位好心但似乎有些颓丧的游鱼小哥拯救了我,而这次我同样幸运,我听到了火焰爆燃的声音以及金属的碰撞,随后在一阵剧痛后,我的手腕被一股巨力钳紧,随后那力道的主人便以几乎要将我的胳膊拉脱臼的气势一把将我自那沙土地狱中解救出来,就仿佛我真的是一条蛇,故而不用担心四肢散架,又或者他在看到我的鳞片时真的将我当做了蛇看待。

“平安?”那声音很是粗哑,或者好听点说我几乎能够闻到其中蕴含的烟熏火燎,那将我自沙海中刨出的人言辞少的可怜,不过倒是不影响理解,我忙拍了拍衣服,又认真的抖了抖将角角落落的沙子都甩到因为我的离去而陷下去了一块的沙坑中,随后点头告知此人自己仍充满活力且无需更多救助,而且我也不觉得对方懂得更多救助的法子,可不要反弄巧成拙。

“无事。”我学着那人的语气说道,我知道那不会使他觉得被冒犯,甚至还会方便对方的理解,因为他并非有着太多敏感思绪的凡人,而是某位司辰与她的弟子为培育某些种子而打造的器物,至于形状,所有人都公认他们所有人都生的像一根自内点燃的蜡烛,或者说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几乎生的一模一样,而那细微的区别,也不知是工作中的瑕疵还是故意为之。

至少他们就首先无法理解所谓逞强的概念,他在得到我的回答后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便又继续着手头的工作,顺着我之前逃生时留下的小坑继续往下挖掘,但才没挖几下就将铲子收起,仿佛大功告成的模样,随后将自己身后所藏的那团扭曲正如同两种本完美到令人心动的事物以极其糟糕的手法强行相融导致的灾难之作,随意的扔进了只能埋下一半的坑中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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