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弥天大谎（1 / 2）

铁红色的锈迹，让那残破的铁片显得更为危险。铁片的一角自下而上抵在威廉丑陋的生殖器上，在左侧的**划出了一道名为羞耻的血迹。威廉如一只被抓住了命门的鸡崽，双腿、左臂尽断，然而此时此刻他深信不疑，这溃败的模样绝不会引起一丁点的怜悯，但凡自己震颤的声线中发出一丝一毫迟疑的诡计，面前的这个比凛冬还要绝情的死神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下一步、再下一步、再无数个下一步的处决。

威廉仰面朝天，看着头顶作为支撑的断梁。他忽然觉得，世间的太多事情恰如这断梁一模一样，当人们发觉有些摇摇欲坠的东西可以支撑起一个短暂的平和，久而久之，竟开始深信那断梁不再摇摇欲坠了，甚至那平和本就是理所应当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这口气已经在胸中憋得太久太久了。良久，威廉将那一切的真相，慢慢道了出来。

292年，彼时城市联邦政府与国家联盟两方势力已然达到了人类历史上的最高峰。两个无敌的巨人绝不容许任何第三势力的存在，在双方看来，任何中立势力，哪怕再微不足道，都会在被逼到绝境时为自身利益而倾斜。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即便再微乎其微的政治倾斜，都有可能会成为破坏“联邦”与“联盟”之间极度平衡的诱因。

联邦与联盟的平衡并非绝对意义的各方面完全一致，而是在各个方向互有长短。以第二产业为例，联邦的采掘业实力极为雄厚，几十年来均处在联盟之上；联盟自然资源丰富，在蓝星日益污染的情况下，水的生产和供应仍蒸蒸日上，这令联邦多年来羡嫉不已。

在为数不多的暂持中立态度的小型城市中，爱斯市是最特殊的一个。这个城市虽然人口只有五六万人，且工业、农业多年来几乎毫无发展，却有着极高的人均劳动积分。爱斯气候极为寒冷，但街市车水马龙、行人欢声笑语的场景实属常态。

究其原因，是爱斯市周边有着相当丰富的淡水资源，并且那里自然温度极低，常年寒冷，联邦和联盟派过去的先进开采设备很难正常运行。而爱斯市的市民，靠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在冰川、雪地上如履平地的技能，利用相当原始低廉的设备，就能撼动大量的淡水冰块。他们每年将数以万计的巨大冰块，以相对合理的价钱贩卖给联邦和联盟双方。久而久之，爱斯这个小城，逐渐成为了国际上颇具盛名的冰库之一。

然而，这繁荣并未持续太久。

地理位置上，爱斯市与国家联盟最接近的领地之间，只有一条连绵的雪山相隔，而城市联邦政府中与爱斯市最近的城市，中间也还是被一条浩瀚无边的汪洋所阻碍。

这难免让联邦当局警惕，一旦国家联盟干涉，无论主动或是被动，爱斯市这块甜美的冰糕早晚都会被吞入联盟的腹中，届时联邦水资源的劣势将会进一步被联盟拉大，这极有可能造成力量的失衡，甚至导致永远不可逆转的溃败。

于是，在多次对爱斯市抛出橄榄枝无果后，城市联邦政府高层，决定令其毁灭。

毁灭永远比建立简单得多。城市联邦政府那时的毒辣方式，如今看来仍旧令人不寒而栗。并非靠坦克飞艇，或是导弹军舰，联邦毁灭爱斯的方式，是令其经济体系瘫痪。

在凛冬的掩护之下，联邦将一支最为精锐的部队，于一个雪夜潜入了爱斯市周边的淡水冰矿。它们在其中最大的一个冰矿上，投放了一种惨绝人寰的病毒。这种病毒并非自然的产物，而是由联邦最出色的科学家肖克罗斯博士秘密研制而成。因这种病毒在破坏人体消化系统的过程中，会令人产生自上而下，又由下反向上扩大的撕心裂肺的剧痛，肖克罗斯给这病毒起了个诨名，叫做“迷路的游客”。

投毒成功之后，联邦依旧如往常一样，在约定的购买日从爱斯市下了淡水冰的订单，并将淡水冰照例发放给下辖的各个城市市民使用。

某个祥和的午后，温柔的主妇备好了全家人的午餐，急促而不失疼爱地招呼家人们用餐。两个调皮的宝宝蹦蹦跳跳地从楼上跑了下来，震得地板缝中飘起了丝丝木头味道的灰尘。老人暂别温暖的阳光，慢慢地从门口走进了屋内，留下门廊的摇椅独自轻轻摇晃。中年的男人从沙发上随便捡起了份报纸，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最喜欢的座位，也就是铺着碎花桌布的长方形餐桌端头的、面向着阳光的那张软椅子。

主妇把两个小碗端到两个圆嘟嘟的宝宝面前，笑盈盈地说道说：“妈妈今天做了你们最爱的奶油汤，好孩子都会乖乖喝光哦。你们是好孩子吗？”

两个宝宝齐声说：“我们是好孩子！”随后就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五分钟后，灾难竟然毫无怜悯地降临了。

最早发作的是孩子。宝宝们满是冷汗的小胖手死死地捂着肚子，那绝非这个年龄段所能承受的剧痛根本让两个孩子无法哭出声响。悄然的眼泪无情地在颤抖、通红小脸蛋上刻下了莫须有的罪名。

人最大的绝望便是如此，当眼前的孩子遭受无边的痛苦时，爸爸妈妈竟只能把孩子搂在怀里，说出那毫无用处的：“宝宝不哭，一切都会好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来代替痛苦中的宝贝。

然而，这愿望却只成真了一半。“迷路的游客”在成人体内，要比孩子发作的晚一些。很快，三个成年人刻骨的疼痛便如期而至了，只是，那并未丝毫地减轻宝宝们的痛苦。

深入灵魂剧痛，让这对年轻的父母，根本无法抱住怀中的宝宝。他们疑惑，他们愤怒，他们不甘，究竟是什么，竟让一个善良的、本分的、幸福的家庭遭受如此的痛苦。

阳光，洒满了带着丝奶油味的客厅，客厅里暖洋洋的，木头地板上蜷着五个人，他们犹如五座伤痕累累的小桥，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