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冰蝶（2 / 2）

又是砰砰几声枪响，子弹射到了讲话的几人身旁，好在并无大碍。

当下，三人中距离威廉最远的是众御，他躲藏在一个废砖堆砌而成的掩体后方，千帆的尸体静静地靠在他身旁的砖墙，仿佛安详地睡下了。御的手枪掉落在大约六七步远的空地上，以威廉的枪法，是绝不会允许御活着跑出来拿到枪的。

古稿则伏在一个距离威廉大约十米左右的浅坑之下，他的左小腿被子弹击穿，此刻年迈的身躯与透支的体力，已经无法让老人再能往前挪动半步。而御掉落的手枪，此刻就躺在浅坑外一步之遥的地方。

古焯是离威廉最近的，他正轻倚在那根断梁下的斜柱之后，距离威廉也就四五米远的地方。

身经百战的三人打眼一看，便在瞬息之间，拟好了作战的计划。他们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将这无言中的默契，当做生命最绚烂的终章。

古焯偷偷擦掉了眼中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向父亲喊道：“爸爸！我去了！来生，我还做您的儿子！”

这呼喊，是少年冲锋的号角，亦是这短暂绚丽的年轻生命的绝唱。

古焯如开鞭的陀螺一般，右脚一踏从斜柱后转身腾了出来，张开双臂，如一把张开的盾一般径直扑向了瘫坐在地的威廉。

威廉大惊，掉转枪头砰砰就是两枪。

古焯自觉胃部霎时间有股钻入骨髓的痛，锁骨也被子弹击得粉碎。他的身体因子弹巨大的推力，向后不自觉地仰了过去。可他知道，这是此生最后的力气了，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尖，让那鲜红的剧痛驱使他将身躯挺立了过来，继续向前方笃定地狂踏着。

紧接着，“砰砰！”、“砰砰！”，又是四枪。

情急之下，威廉其中的两枪并未打到古焯的身上，而是越过他的面颊射到了身后的斜柱上。

可是，另两颗子弹，一颗划破了古焯颈部的动脉，一颗挫开了他头顶的颅骨。飞扬的鲜血如同凄美的音符，从年轻的生命中激昂地消逝。

古焯从未想象过，短短四五米远的距离，竟然如同一生一般漫长。他的双眼除了鲜红，再无法分辨任何的色彩了，他失明了。

于是古焯索性闭上了双眼，将那双臂举得更高了些，这让他忽地想起了七岁那年，第一次在爱斯这极寒之地见到了一只银白色的蝴蝶。

父亲轻轻网住了它，说：“儿子你知道吗？冰蝶从卵到幼虫，再到蛹，要经历整整九年的时间，而从蛹化为蝶后，只剩下七天的寿命。”

小焯问父亲：“啊爸爸？那它岂不是很亏吗？等了那么久，结果才只有短短的七天啊。”

父亲说：“恰恰相反，他们以最为华美的姿态，结束了渺小却又独一无二的一生，那对他们来讲，便不枉这伴其一生的磨难与隐忍了。人也是一样，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以最完满的姿态走向结局，何尝不是一种美好呢。我们爱斯人，世世代代都不曾是贪生怕死之徒，因为我们永远铭记，生不仅仅为生，也为光辉地死。”

冰蝶落在了父亲的指尖，小焯不忍把它抓在手里把玩，轻轻挥手把它驱赶走了。父亲笑着摸了摸小焯乱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