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瀚海流光(2 / 2)
“找到了。”赵无安点点头。
“这么说黑云会并未无中生有?”安晴激动道,“也就是说,兰舟子盗走的极有可能真的是兵械库图纸!”
“而一届盗贼,拿着这图纸又没有用。想要变卖,必须先解开上面的机关。”赵无安了然道,“孔明锁自古就有,然而每人手中的解锁方式不尽相同。那机关锁是李凰来自己所设,机制也只有他懂。兰舟子能伪造出一把外观一模一样的锁,不算太难,但要想解开李凰来的锁,则是难如登天。他们要想得到图纸,就一定会找上李凰来。”
“难道不能自己破解吗?”
“能啊。”赵无安点头。
安晴一愣,而后有些怨念地嗔怪道:“那他们要是破解了,我们不就白等了?”
赵无安拍了拍她的头,波澜不惊道:“孔明锁变化万千,要想一个一个试过去,耗时极久。我们得赌一赌他等不等得起这个时间。人生有的时候啊,就得靠赌。”
“幸运的是,我从来没赌输过。”
他那倦怠的瞳眸里,有一丝锐利的光一闪而逝。声音犹如寒铁冰冷。
那天凌晨时分,江宁城外湖水依旧安静。深沉夜色之中,蓦地射出来一支插着书信的羽箭,直直钉在了安南的船头。
次日,旭日东升时,又是一夜无眠的李凰来推开门走上甲板,困意朦胧的眼睛瞥见了船头的那支羽箭,刹那间浑身一个激灵,清醒得彻彻底底。
他飞快冲上前去,拔出了那支箭,摘下箭上的书信,几乎是颤抖着将之打开,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仅仅只扫了一遍,李凰来那多日来阴霾密布的脸,像是刹那间被阳光映照一般,如释重负。
而这一天上午,所有人醒来时,见到的也都是李凰来因兴奋而涨得通红的脸。他几乎说不出话,只是把信纸递到赵无安面前,就已几乎激动得浑身抖。
“我说你啊,也没必要这么来劲儿吧?”身为李凰来的救命恩人,段狩天也挺看不下去这全无城府的少年,一边擦着刀一边无奈地开口劝上两句。
而李凰来泽摇了摇头,欣慰道:“此事还有峰回路转的余地,我已然欣喜之极。”
而那厢,埋头翻来覆去看信的赵无安,也是慢慢地点着头。
“这字迹潦草模糊了些,不过说的话,倒是值得一看。”他淡淡道。
兰舟子的信上言辞,说得再清楚不过。他倾尽全力也无法解开孔明锁,于是愿意拱手交还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的兵械库图纸,但是费尽心思偷到了一块木疙瘩,心中难免不快,希望李凰来交出一样能与之轻重比肩的东西作为交换。若是交出的东西不让他满意,他便不会退回图纸。
“这么说,兰舟子与黑云会,还有那四十铁骑,倒是没有任何关系了。”老道士凌志霄抚着长须,下了论断。
一切果然都如赵无安所料,分毫不差。而兰舟子的要求也简单得很,按时出海,按时抵达福州,只要等待他的拜访即可。
“这兰舟子还真是贴心。”
段桃鲤刚说完,赵无安就摇了摇头。
“他是在警告我们,别耍伎俩。”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船头的箭槽,“无论安家船只是停泊在港中还是出海,我们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别忘了,兰舟子是江洋大盗。”
兰帆快艇,他一袭劲装立于船头,令多少船家闻风丧胆?
安晴听得认真,赵无安忽然转过头,问她:“你怕不怕?”
安晴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就在这里,我怕什么?”
船上众人纷纷表示不忍再看。
安南哈哈笑道:“小妹这本事,也难怪赵居士会陷了温柔乡!”
安晴气道:“你少说话!”
被安晴这么一堵,安南似乎是回忆起往昔兄妹相处,更是捧腹大笑起来。笑够了,日头几乎都已挂在正头顶,安南才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那我想李先生也心中了然应该去哪了。既然大家都是顺路,那我现在,便扬帆出海了?”
湖中碧波荡漾,船头甲板上,众人都无异议。
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站在船头,手撑一支长篙,口中大喝一声,猛然力,把长篙往码头一捅,硕大的船身,便在轰轰声中,逐渐浮入湖心。
“哟,想不到许暗尘这小子力气还挺大。”安南颇欣赏地点了点头,“行吧,我想各位呆了这么多天也早就腻了江宁风景,那我们这就出。”
“那个撑船的是谁?”赵无安对这些生面孔很是敏锐。
“哦,是我最近新招的伙计。原本撑船的是个顶好厨子,我一直一物两用。这不是最近客人挺多,我就新募了个,让原来那个专心做菜给你们吃。”安南咧嘴一笑。
这话说的,让一直以脸皮厚自居的赵无安也有些动容:“叨扰这么多天,安老板尽心尽力,倒是我一毛不拔,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赵居士此言差异,能照顾我那个不省心的小妹,就足够安南佩服了。”在海上漂泊,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安南很是豪爽,“不必费心,一路上吃的住的,就交给我安南!”
知道再多言也是无益,赵无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日光下逐渐远去的江宁府,心中复杂难言。
此次南下,他主要是为了找代楼暮云做个了结,但却半路碰上段桃鲤,卷入兰舟子之事。同船之人,又有前唐没落子弟和浪迹江湖的老道刀客。这一次出海,前途还真是未卜。
不过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正如李凰来要寻回兵械库图纸,段桃鲤要返回瓦兰,段狩天和凌志霄要甩脱江宁官府的追捕一样,他赵无安,也必须得亲自与代楼暮云决一死战。
顺便,也好再见见代楼桑榆。从杭州到扬州,他自是珍惜这段旅程,也深知这是代楼桑榆一生之中极少的出门游历的机会。他算是亲历过代楼桑榆成长中最困难的那一段,自知身为苗疆王女,其实并非幸事。
大江涛声凛冽,极目远眺,水天一色。无数在早春时分拔锚离去的船只宛如礁石,布满了江面。西方钟山巍峨,满山紫金含苞欲放。
辞去紫台归瀚海,驰入流光墟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