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够，还不够（1 / 2）

一条黄沙弥漫的古道上，风里有隐约的驼铃声，在这被誉为小瀚洲的北陆中部，路上的商队往往比驻防的军士还要多。黄沙堆出了一张延伸向广阔南域的罗网，北去却是依稀只有两条，铺着尸骨和白雪的驰道。

每到秋末冬初，北边的城墙挡不住高大蛮族的凶狠进攻，只得放开一条血路，蛮族便经由这两条驰道，劫掠中域。等到他们满载而归，就会又被北边的守关军士截杀，只有小半数带着大量财宝，带着足以撑起整个部落度过寒冬岁月的粮食，踏雪而归。

此时已经入秋，更北面开始了大雪连天锁边关，更开始了厉兵秣马窥中原，更重要的是，无比荒凉的中域之地，仍有无数商旅还未启程，在等着秋分日的盟会。

小瀚洲一年只有两次大型盟会，更是无数商旅贸易人翘首以盼的盛会，一次在春分日，叫做春盟，一次在秋分日，叫做秋会。本是各大江湖门派，三教九流十年一次的碰面会，大佬们汇聚此地畅谈畅饮，更重要的是彼此展示拳头和腰包，商定未来十年的资源分配利益归属问题。

只是在有不怕死的商人闻风而动之后，不管大佬们来不来，商人们每年都回来此地，各自满载而归。等到北蛮势大，劫掠中原，中域就此没落，便只有秋会，而无春盟了。

作为广袤荒凉北域出身的流浪儿，魏炳自小便对富饶安平的中域满怀期待，也会想着将来若是去到古扬州，定要见识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的人间胜景。

只是后来流浪到颍川边界，听闻兵灾野火，十城九空，流血漂橹，便就此驻足于斯，盘桓了数月之久。

自然不是不去了，而是被颍州私兵堵在城中，甚至被编入乡勇营，随时准备与来犯蛮族决一死战。

只是很可惜，无比坚定的颍州刺史去了趟被划在唯一没被劫掠的邺城之后，便被吓破了胆，再不提抗蛮之事，甚至暗地里盘剥财务纠集重金，向那邺城外驻扎的蛮子小头目献媚以求全。

魏炳成了得以保全的颍州十万户之一，尽管他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乡勇营一哄而散之后，他就又开始了流浪，约莫是有一年的冬天冻醒了他，他决定开始返程。

颍川真的很好啊，在没有兵祸的日子里，富庶安宁，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每个早晨及黄昏，城东城西的大善人们就会开铺施粥，每逢月八或是佳节，城中布店甚至会发放旧衣。就连巡城的军士，也少有凶神恶煞或是不近人情的，多有世家子弟风范，乐善好施，待他们这帮街溜子与平民无异。

刺史大人武略在胸，前年秋猎时打得白虎一头，以长戟挑虎头，游街过市耀武扬威。

州中县学，榆钱阴下，书声琅琅，风雨不动。

庙会夜市，行人如织，暖风香薰，灯明如昼。

游侠儿骏马宝刀，或三五骑猎猛兽于深林，或数十骑讨贼于荒山，酒助豪壮气，声激昂如铮。

会太守聚练精兵于城东，高台旗帜，遮天蔽日，红巾雪铠，巍如山林，将帅博弈，军令如雷。

魏炳在颍川真正见到了所谓的中原气豪杰风，更是在这股风气熏陶下，用短工攒来的银钱，换了把尚未开刃的铁剑。虽然衣着破落，可是峥嵘气质，路人谁见了不夸赞一声，好个落魄郎君，杀气森森。

就连被编入乡勇营，每日操练，也是气势超绝，震撼一部。

可是韶华易逝，风流俱往矣。

魏炳走过颍川安静的废墟，野草一路相送，他要南下，他要见中原万里好河山。

一个梦的破碎可能是很多年后的事，但是一个梦的产生，却是更早以前，几代人的史话传讲。

魏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剑仙，毕竟他又有了一把剑，仙气凛凛，应是仙剑了。

他也登上过青丘故地，见过真正超然于世，足足活了三百年之久的道门仙真，应是见仙了。

那么他自己呢，光怪陆离梦一场，看过劫下妖仙殒命，看过万物奇观一眼同，更是遥见青石上昔年道意也纵横。

他觉得自己约莫算个剑客了，如果这都不算，如果这也有人反对，那就杀，杀到无人反对为止。

当然，不是乱杀，也绝非替天行道，所以他会先南下，找一个出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