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旅途的伊始(1 / 2)
记得有人说过,黎明到来之前,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
我想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朦胧中我睁开眼,那可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什么都没看不见。
“切茜娅?”我在迷糊中叫唤那个疯子一般的女孩的名字,换来的却是沉默。
我此时应该是平躺在地面的,手里传来了湿润泥土的触感,黏糊糊的。
我想坐起身子看看四周有没有光源,但哪怕是稍微动动手指都会有抽搐的疼痛,想来我的身子是被切茜娅和红龙的战斗中彻底重组了吧。
可我还是起了身,毕竟我对疼痛的耐受性已经到了接近免疫的程度。在我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来着?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是切茜娅和红龙的战斗,她在爆发出一阵攻击之后被红龙的龙炎击中,然后掉进了一片像是森林的地方。
接着我的脑袋就失去了意识,最为奇怪的就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还没死?
我伸手触碰到了坚硬而又凹凸不平的墙壁,触感上很像岩石,我扶着岩墙,迈着蹒跚的步子,一步步向前走去。
没走多久,我的眼前就出现了光源,那是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干枯的落叶在火星旁被点燃,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在火堆边,有一个看上去很不检点的男人正在呼呼大睡。
透过光我看清了四周,这里应该是个类似洞穴的地方,青苔在岩壁上零散的分布,空气潮湿且带着寒意,想必这里已经是洞穴的深处了,也难怪黑的离谱。
这时,在火堆边睡觉的男人醒了过来,他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看我站在边上,对我挥了挥手当做打招呼。
“哎呦你醒了?饿不饿?可惜我手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吃的,浆果你吃的惯么?”男人絮絮叨叨,从长袍的各个口袋里掏出一些不太新鲜的、看起来像是水果的东西。
我接过浆果,却不敢塞进嘴里。两年的磨难把我的精神状态变得极为不稳定,更何况对于一个陌生的男人递给我的食物,哪怕是在我原来的世界,我也不会吃下去。
男人揣摩着我的神色,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没什么好忌讳的,这都是在外面的森林里捡的,这块地儿到处都是这种浆果,你别说,还挺好吃的。”他从我手中拿走一把,直接塞进了嘴巴,大口的咀嚼。
我有注意到他应该真的觉得这东西很好吃,他的耳朵尖尖的,随着嘴巴咀嚼而上下晃动。
肚子传来不争气的咕噜声,说到这是真他妈的奇怪,我都两年没吃过饭了,这是第一次觉得饿了。
我和他在昏暗的火光下狼吞虎咽,他又从自己脏兮兮的包裹里翻出来了一些,我们风卷残云般的消灭了它们,只是还觉得意犹未尽。
“谢谢你。”我吃完才觉得不好意思,对他道谢。
男人哈哈的笑着,摆摆手说不客气不客气。
“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带我来的么?”我问出了首要的疑惑。
“这里?这是古尔温空中要塞的下方森林边上,再往北点就要到阿尔坦古国王宫的旧址了,我们现在是在山边的洞穴里,昨晚我费老大劲才把你抬进来。”
“昨晚你在这里么?”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昨晚的战斗,按照切茜娅的话来说,这种人是要灭口的。
“在啊,天啊昨晚那么大仗势,红龙都给请过来了,我是刚好在附近的吟游诗人,我看见天上飞着红龙,想从森林这边绕路,结果没走几步就碰上你躺路上,我一看你还悬着一口气没死,心想还是得救死扶伤啊是不是?所以我就把你搬这了,我的治愈魔法很烂,对你作用应该不是很大。”男人说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我的疑心消散,看来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个路人。
“你是士兵么?看你这打扮也不像啊。”男人喋喋不休。现在我的装束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另类了,被血染红的长袍,被血染红的长发,或许是受切茜娅影响,我的声音还有些颇为中性化。我看着男人打量我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了一股厌恶。
“我不是士兵,还有,我是男的!”我露出严肃的表情,恶狠狠的说。
男人先是一愣,好半天才能理解我说的什么意思,他哈哈大笑,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别误会了哈哈哈哈。”我靠着岩壁坐下,背上传来被火焰烤热的岩石的温暖。
“总之谢谢你。”在沉默之后,我又是干巴巴的道谢。
男人给自己扣上了一顶帽子,很像西部牛仔的那种款式。“最近这块地不太平,以往就小摩擦不断,就看昨晚那规模是在打仗了,我劝你别在这地方留着,那些当兵的一到打仗血性就大得很,平民百姓咋死的都不知道。”男人扶了我一把,把我从墙边拉起来。
他几脚踩灭了火焰,穿上了大衣提起了行李,领着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跟着男人的背影,我的眼前一片恍惚,像是终年被雾气笼罩的森林,此刻雾散去,阳光在沾满水珠的叶片中折射,照亮了这片昏暗的世界。
在我的精神之海里,在那里的花海,女孩躺在花簇拥而成的床上,她蜷缩着身子,紧闭的眼角有两行晶莹的泪珠划过她的鼻尖,再落在花瓣,最后坠入土壤。
那明明只是两滴泪,但却在我的脑袋里掀起了悲伤的海浪,我被悲伤淹没,不知所措。
“夏利叶”女孩轻声地说。
“什么?”我试图向她发问,可此刻我的状态介乎在梦中与现实之间,我的问题没能传达给她。
男人的声音刺破了梦,我很确定是那句声音把我唤回了现实。
“我问你叫啥名呢?”面前的那位吟游诗人疑惑的看着我,想来是刚才他向我发问,而我的那句“什么”,让他听到了。
“我的名字么?”我突然语塞了,我的名字?我怎么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我的名字是什么?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巨大的恐惧在我心中爆开,我的名字呢?我是谁?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你看人家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我总不该告诉他我叫立花泷或者宫水三叶吧?那就更奇怪了。
“我”我此刻才发现,我的脑袋好像真的被人动了手脚,我究竟是谁?
凛冽的意志在我心中似乎要压迫不住了,浩瀚如山的愤怒与悲伤要从我这个躯壳里爆发,有个家伙在我的脑袋里怒吼,像个没爹要的孩子。
“夏利叶。”我与她的意志在一瞬间融合,我说出了那句她一直在重复着的话,区别在于那个声音是愤怒的,而我的声音是悲伤的。
“哦?夏利叶么?真像个女孩子的名字,再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德林·翠,是终将要走遍所有大陆的传奇吟游诗人。”他意气风华的对我竖起大拇指,虽说这家伙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但细看他也不过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同龄人罢了。
还有就是,居然被这家伙先入为主了,算了,我也懒得跟他解释。
我想往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会使用夏利叶这个名字了。刚才切茜娅的意志短时间的苏醒,现在又消失了,像是一个土拨鼠从她的地洞里探了个头,发出长啸后钻回了窝,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跟着安德林,两人在洞窟内摸索,安德林停下脚步,想来是因灯光昏暗而苦恼,他伸出右手,嘴角对着手心低声的念诵。
“光之精灵,扩散吧。”他言毕,我看见他的手心发出了一道柔和的光,看着像是太阳光,只是被照射到却感觉不到暖意。
安德林举起手,得意的对我炫耀,“我可以把咏唱时间减少的很短,这意味着释放魔法的时候我总能先发制人!这可不简单,全是我日复一日练出来的。”我对他竖起了拇指,他笑的阳光灿烂。
我该不该说我之前使用的魔法,似乎省略了咏唱?不,往往异于常人的人都不会被信奉为超人,而只会被当做怪胎。
我想我会把这句话铭记于心,我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在我弄清一切的真相之前,我只会做一个无名小卒。
“你有什么打算,要去什么地方?”我向安德林问,“我本来想去北边的阿尔坦古国冒险的,那一带据说地牢与旧王墓非常多,只可惜啊,”安德林向我做出摊手的动作。“只可惜本人的战斗魔法和武技全都稀烂,昨晚慌慌张张的逃亡还把钱包弄丢了,所以我现在得去弄点钱花花。”
“你要去抢劫?”我想到了历史书上的乱世往往都是土匪横行。“什么?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战斗力稀烂么?”安德林很不高兴,“我要去冒险家协会接委托赚钱啦。”
冒险家协会?这个词听起来陌生又熟悉,这是所有异世界题材的作品中必定会出现的东西,对那种不同种族齐聚一堂,大家一起把酒言欢讨论委托,最后由实力高强的冒险者团队撕下委托单,说下那句会让大家一起兴奋的话“这里的酒,我请了!”等等,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场景,我一直都十分向往。
“切茜娅?醒醒,我接下来去哪里?”我在脑袋里朝切茜娅发问,但是只能透过花丛的簇拥,看见切茜娅小孩一般的睡姿,以及那张惊心动魄漂亮的脸蛋。
无人回应。
“这附近有城镇么?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吟游诗人,怎么现在又变成冒险者了?”我问安德林。
“周游世界技多不压身呐朋友,再说现在吟游诗人行情不好,总让我觉得不如去街边乞讨来钱快,没办法,只能接点低级委托赚点生活费了。”安德林哭丧着脸。
没多久,我们走出了洞穴,外面是一片森林,大部分都是高耸的松树,空气有些粘稠湿润,白茫茫的雾占据了大片视野,我走出山洞,注意到脚下的泥土同时也是湿润的。
“昨晚有个神级水系魔法被放出来了,天上就跟出现个湖样的,瀑布把这一块淹的差不多了。”安德林解释。
“什么?什么玩意?”
“神级魔法啊,你不知道么?”
我点点头。
“对这个的定义非常模糊,大部分人认为的就是那种威力能够到达被人们称为神迹的魔法,就一般认为是神的权能,也就是神级魔法了。”
安德林滔滔不绝。
“神级魔法人类是用不出来的,没有人有那么巨大的魔力。我猜昨晚是那条红龙用的,毕竟龙这种东西魔法总量比人类大得多,不过说到底,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我沉着脸,连连点头。
我们的脚步踏过土壤,留下浅浅的印记,森林的味道被风送进我的鼻子,那是一种好闻的味道。
我们没走多久就离开了森林,雾气散去,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我们在阳光下打量着彼此,此刻的我们都是衣衫褴褛,我的头发甚至垂到了腰间,不知道那被血泡红了两年的头发还能不能洗回黑色。
安德林挠了挠胡子,看我的眼神愈发奇怪。“我说啊,夏利叶。”我不解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该把自己整理一下啊?名字像女的,声音也像女的,我怎么感觉你现在长得都像女的了?”
我又觉得这家伙图谋不轨,捡起地上的树枝就对他扔过去。“拜托不要说这种带有奇怪意图的话了。”
森林外是蜿蜒曲折的小路,带有明显的人工修建的痕迹。我们对着远方眺望,看见远方炊烟寥寥,那想必一定有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