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七 六宣入孤竹宫(1 / 2)
看看日已西斜,小舟悠悠荡到了西岸,却有家仆守在岸边高声道:“禀报家主,玉佩要回来了!”这老仆乃是当年贴多尔夫人手下的陪嫁老奴,不管境况如何,他只叫莽尔古做家主,绝没有第二种称呼。
莽尔古拿下遮脸的荷叶,懵懂抬头,随即大是惊喜:“这么说,他答应了?真是太好了。”
说完,一个轻声飞跃,莽尔古跳上岸上,急急望后院奔去。事情能进行得如此顺当,姬伯颜能答应得如此干脆,实在是颇有些意料之外。现下,有许多的事情要去铺排,封地老军要安排他们入城进宫,王宫那里也得探路,成败在此一举了。
眼看白纱莽尔古的辎车辚辚向宫城驶去,守在巷口的两个黑纱幕离女子这才默然离去。
“谷主,”虽然离开了兰谷,但叔妘依然如此称呼巫隗,“社领为何要助那召伯虎?天下人皆知,一旦他辞相,社领必将取而代之,此时为何要助他脱离险境?若叫他顺顺当当调查出边军降敌真相,社领岂不是又要在他一人之下?”
“师父的深意你不知也。”巫隗停住了匆忙的脚步:“师父与召伯虎是政敌,而非血仇,要的是他的相位权力而不是他的性命。再说,若大周国相果然不明不白死于孤竹王宫,成周八师若不出征难以向天下交代。如此,师父筹谋日久的灭鄂方略将毁于一旦。”
“哦,原来如此。”叔妘点点头:“难怪得朝歌分社得到社领死命,必得护那姬仲文周全,原是为此。”
“你不明白,让召虎调查出表哥之事的真相也是不无好处的。”巫隗忽觉有些心痛:“一可为表哥昭雪,二来……算了,朝局之事,波诡云谲,非我等能探知也。”
次日清晨卯时,果然前日那个迎客吏领着王宫车马仪仗来接召伯虎了。
到得孤竹宫外广场,淡淡晨雾已经消散。孤竹王宫小屋顶的绿色大瓦在初夏的阳光下一片金红灿烂,粗玉大砖铺成的广场上垂柳成行,更兼庭院草地上遍地杨柳,轻盈的柳絮如飘飞的雪花弥漫了宫庭,这片简朴雄峻的宫殿有了几分仙山缥缈的意味。
召伯虎不禁从轺车中霍然站起念诵:“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飞飞霏霏,柳絮如斯!”吟罢一声赞叹:“宫柳同雪,无愧孤竹美景也。”
“召相好诗才!”一阵洪亮的笑声从缥缈的柳絮风雪中传来:“代善迎候召公。”
召伯虎连忙下车遥遥拱手:“国相褒奖,愧不敢当也。”
代善笑着快步迎来:“你我又非头回见,何当如此拘泥?”走到面前握起了召伯虎的右手:“来,你我同行!”二人执手并肩进了宫门。
入殿等候传召之时,不时有一个男子威严的斥责声传入殿外:“时当入夏,母夫人却犯了老寒腿之症,尔等忝为宫医,竟束手无策,宫中养你们何用?”
几个苍老的声音在不断求饶:“大王容禀,太夫人不耐北地极寒,年轻时便落下此症。如今病势日沉,我等无能,自请出宫,还请大王饶我等之罪。”
只听那男子咬牙切齿道:“若非为母夫人积福,定斩下尔等狗头。无能之辈,通通逐出宫去!”
代善略有尴尬之色,低声向召伯虎解释道:“君上事母至孝,可惜太夫人有老寒腿。本来冬日才犯,今年不知怎的,从春到夏,竟病势日沉,渐次下不得榻。寡君日夜忧心,遍访名医求解,依然不见效力,才有公今日所见。”
召伯虎微微一笑:“孤竹王孝心可感天地,或许太夫人之病今日便可有转机。”
代善一愣,似乎一下没明白对方言之所指,遂含糊应道:“但愿如此。”
片刻之后,宫中遥遥传出洪亮的宣呼声:“伯舅携周使晋见——伯舅携周使晋见——伯舅……”波波相连,连绵不断。召伯虎眉头一皱,继而不禁又笑了。
代善颇有些不悦,微微一瞪眼道:“公在笑什么?”
召伯虎低声道:“六宣大礼,天子之仪,看来孤竹王对我大周可是向往之至。召虎敢不笑颜?”
代善却沉着脸道:“寡君的确讲究多,走,上殿去!”
召伯虎又扯住了代善的大袖不紧不慢说道:“贵君以六宣之礼召我,虎自当以六宣之礼晋见!”说罢,便高呼:“外臣来谒!万寿无疆——”连呼六次,便有一名礼宾官前来导引,代善前行,召伯虎随后,进入了一片肃穆的孤竹王宫大殿。
六宣大礼,乃是周天子接见诸侯的觐礼。周礼规制:与王族同姓的大诸侯通称为“伯父”,同姓小诸侯则通称为“叔父”,异姓大诸侯通称为“伯舅”,异姓小诸侯则统称为“叔舅”。总归起来,无非是宣示君臣血缘之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