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四 马厩故人(1 / 2)
姬多友摆摆手:“阿虎何需费此唇舌?你有难处我岂有不知之理?友岂是那计较功名利禄之人?只是,”他抬眼瞟了召伯虎一眼:“你和大王是怎么回事?似乎彼此有所忌惮,他提议你分权给周公定,你为何一口答应呢?”
是啊,为什么呢?天子依旧信重于自己,可是------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究竟是自己患得患失,还是------总之,他们不再像是姬胡做太子时那般亲密无间,彼此间坦诚无忌,而是有了顾忌,有了思虑。
召伯虎轻叹了一声,对侍立于亭下的獳羊服挥了挥手,后者附耳过来,应言而去。不一会儿,他拿了几样物件回来——一块一尺长的木板,另有一块金子和生铁。
姬多友看得奇怪:“你这是要干什么?”
召伯虎也不言语,从案上拿过一个木碗,将木板搭在碗上,右端放了金子,左端放了生铁,一松手,生铁沉重,木板倒向左侧,金子滑落在地。
姬多友抬起头,对于召伯虎的古怪举动看得甚是专注,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召伯虎并不回答,只是将木板重新搭好,左侧放了生铁,右侧摆了金子后,又从怀中掏出块金子放上,左右轻重相埒,木板稳稳的,再不倾斜。
“历代帝王把控朝局,最要紧的在于一个‘衡’字,就是以臣制臣,朝中绝不能一人独大,是以------”召伯虎盯着多友,缓缓说道:“我虽身在相位,却不能揽权过度。若我执朝局,你为大将军执掌王师,你我一文一武,置天子于何地?王权是排他的,若真如此,我将何以自处?是以------”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忧愧:“王城司马这职务,只能委屈于你了。”
姬多友颇有些诧异,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第一次发现好友的面庞依旧清朗俊逸,可是两眉间已有了浅浅的川字纹,不由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阿虎,不必再说了,我都晓得的。”
说起来,周厉王姬胡也是费心安排,才将先王潜邸,留下自己童年记忆的故宅赐予姬多友。可是他实在是太不了解多友的禀性了,当上了王城司马后,这位仁兄几乎把军营当成了自己的家,司马府反而成了客栈了,甚少回来。
不出半个月功夫,多友真的将司马府变成了客栈。不但让季杰等一干亲兵护卫拖家带口地住了进来,还把漆之战中受伤致残的退役将士安置了进来。这么一来,司马府成了镐京城一道独特的风景。
姬多友偶尔从宫城或城墙上头巡视归来,从骑马进巷口开始,就会有一群小孩和狗围着他呼唤着:“大人回来啦,大人回来啦!”
于是呼拉拉一大群听见声音的男男女女都会从府门里涌出来向多友行礼:“给隗司马请安!”在他们眼里,隗多友依旧是出征漆邑时的隗将军。
有特色的是,这里的男子除了季杰等十余人,大多都是残疾人,要么缺一条胳膊,要么缺一条腿,全是漆之战中负伤致残的。多友把这些伤残又无家可归的老兵们留在家里,告诉他们:“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多友把周王的赏赐和自己的所有收入都分给了这些人,也成功地把司马府变成了一个棚户区。一群群的孩子跑来跑去,大嗓门的婆娘在不远处骂街,不时还会传出夫妻吵嘴打架的声音------
这一幕在镐京城的确是独特的景致,季杰是出过塞的,见过草原上的戎人营帐里也是这般嘈杂吵闹,无拘无束的景象。难道说,隗将军在心底深处还是认定自己是个戎人吗?不,不会的!他对大周忠心耿耿,漆之邑以步兵大胜猃狁精锐骑兵,乃是一位堪称“战神”的英雄。虽然他特立独行,颇为另类,但自己能跟着这样的一位英雄,的确是无上的荣耀------
暮春已近,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一批宗室子弟新进周王御用卫队以备挑选,这些人大多是纨绔子弟,弓也拉不得,马也上不得,当然,除了季杰少数几人以外。多友要求严格,一心想把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们调教成材,以便在初秋的演武中出出风头,多挑选几个合格的将才,因此训练时分外严厉些。
这可苦了这帮少爷们,平日里只知斗鸡走狗,寻花问柳,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每日练得腰酸背痛,鼻青脸肿,还要被鞭打斥骂,回到营里连骂姬多友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要习学射御,骑驰,投石,拔距,角抵之术外,还要熟习战阵及队列仪仗,苦不堪言。
其实多友如何不知道这帮宗室子弟本是绣花枕头,烂泥糊不上墙,可是为了帮季杰等几个贴身亲兵谋个出身,也只能捏着鼻子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