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九 鬼面人(1 / 2)
再往后看去,在卷末对各宗亲贵族的处置判语之后,又是一行朱笔小字:“刑不上大夫,奈何奈何!”字迹稍显潦草,分明是因为心情激愤所至。
召伯虎看得心中一动,放下竹简,抬眼问道:“我王是否觉得臣对此案的处置有欠公允?”
“少父言重了。”姬胡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依《周礼》治国,本是这般处置,少父行事严整,并无不当。刑不上大夫,对于祭侯高这样的高爵贵族,只要他不是谋逆大罪,顶多只能降爵削地,却不能动其根本。可是,”他忿忿然站起来踱了几步,转过身说道:“他,还有跟他一般的那些贵戚们,分明都是我大周朝的蛀虫,欺民害国,为了自己的私利置国于不顾,置君主于不义之地,孤却奈何他不得?这是为何?”
召伯虎默然,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亦是无解。总不能从根本上颠覆《周礼》作为治国根基的主导地位吧?他只能沉默。
姬胡踱了几步,忽然长叹一声:“这几日,孤思来想去。觉得先祖是否分封得太过了?给这些同姓贵族们在封地上,诸侯国内生杀予夺的大权,是不是太过了?这些年周王室对于各封土的掌控力日渐衰落,是否就是这个原因?”
召伯虎大惊失色:“大王,莫非您要------要废分封?”后面三个字他是颤抖着说出来的,仿佛是见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
这般反应也在姬胡意料之中,可事实是他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姬胡烦躁地一挥袖:“孤也只是发发感慨,分封乃先祖立国之基,岂是一朝一夕可动摇的?孤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
召伯虎这才擦去额上的冷汗,劝道:“大王忧心国事,但治大国如烹小鲜,切不可操之过急呀!”
他只听到一声长叹。
当内侍贾送召宫出宫后,进屋收拾时,分明听到周王低声自语:“少父过于保守了,孤想惕厉革新,还得倚靠别的人才方行啊!”
镐京街市,社火汇成的长龙在流动。一辆黑篷辎车在十几名甲士的扈从下从社火长龙中间穿行。许是被这欢声雷动的人流所吸引,辎车旁边的帷帘不时被掀开,一对童男女稚气的脸庞伸出车窗外,灵动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车外的壮丽景观,发出赞叹的哇哇声。
“三王子,仲姬公主,今日闹社火,街上人太杂,不要再伸头张望了!”少己一脸紧张的神色,不时去拉回两个孩子,清秀的面庞上已渗出涔涔热汗。
“有子良将军在,能有什么事?少己姐姐,这般看着太不过瘾,我们下车去观杂耍吧!”姬慈这还是第一回出宫看社火,看什么都觉得兴奋与激动,非要缠着下车不可。仲姬亦是孩童心性,也来相缠。少己先是不肯,后架不住他们苦苦相求,犹豫了一番,也就勉强同意了。
好在负责警卫的姬多友对自己的本事十分有信心,听说他们要下车观社火,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吩咐车夫驻车,自己和十余名护卫也拴马在路边,步行护拥着三位宫眷在长街上赏玩。
一下马车,姬慈兴奋地简直要发疯了,见到什么都指着问个不停,小嘴吧吧的,缠着姬多友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问题。多友强捺住心里的不耐烦,心里深深同情起姬胡来,既做兄长又做父亲,真是不容易!
突然从长街一角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立刻吸引了姬慈的注意,他提腿便向那一团人群奔去,其余人只好在身后跟着。
好容易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几个人在玩杂耍喷火。三个人全都戴着面具,一人表演,一人辅助,还有一人在适当的时机要赏钱。表演的那个汉子矮壮粗实,脸上戴着羊皮面具,只露出眼睛,嘴巴和鼻子。面具上画着红绿相间的花纹,那红色格外鲜艳夺目,有如道道伤口,在火把光亮下看去,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那汉子从助手那里接过一碗油晃晃的物事,吞了一口,咕噜了一会,猛地一啐,从口中喷出尺把长的火焰来。随着他喷火的频次,人群爆发出一浪高过一高的叫好声。
仲姬看得又害怕又兴奋,紧张地拉着少己的袖子:“少己姐,他嘴里怎么会喷出火来?他不怕被烧坏吗?”
少己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拍了拍仲姬的手背:“这有什么,定是他嘴里含着的是猛火油的缘故。我们家乡那边的巫师也会喷火,叫做‘傩’,其实就是祭神拜鬼的仪式。唉!好久没见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