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章】“对了,你叫啥”(2 / 2)
臭小子们里有个似乎是认得她的,道:“你是落樱馆的那个叫简,简什么来着。你快闪开,别管闲事。”
小女孩儿只是摇头,这一次倒是开口说话了,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不可以。”
臭小子们哪懂得怜香惜玉,一拥而上。白衣男孩儿想也不想,快步迎了上去,可瞬间就被推倒在地,只能躺在地上胡乱的挥拳蹬腿,一时间也不知挨了多少拳打脚踢。
最后只是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护住了头脸,竟也懂得怎么挨揍。
小女孩儿慢了他一步,被挤在了圈外,连连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白衣男孩儿正苦苦支撑,忽然听到人群外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孩子说话,声音不大却像春天的闷雷一般沉甸甸的。
只听那声音道:“你们几个又挑软柿子捏那?小爷看着手痒,要不我陪你们玩玩儿?”
随着那声音落下,眼前黑压压人影松开了些。
白衣男孩儿坐起身,雪白的衣服上全是泥土鞋印。
他顺着声音瞧去,一个麦子般黝黑的高壮男孩儿,旁若无人地朝他走来。本来围着他的臭小子们竟然不自觉地给那个高壮男孩儿让出了一个口子。
见高壮男孩儿走到自己身边,伸出一只大手,他也不客气,拉着手就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衫,小身板依然挺得笔直,那副神气样子仿佛刚才挨揍的是别人。
高壮男孩儿松开他的手,皱了皱眉道:“你手这么嫩,还学人打架?”
不等他反驳,又接着说道:“不过还算有种,知道保护女孩子。”
说话间看也不看周围一群臭小子。
这高壮男孩儿横插进来,加上那帮小子占够了便宜,撂下几句狠话,骂骂咧咧地也就散了。
淡黄裙子的少女此时才赶到,看见白衣男孩儿似无大碍,又与另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谈得正欢,本要赶上去的步子停了下来,悄悄地在一旁观望。
原来是这白衣男孩儿要道谢,才想起问对方的名字,高壮男孩儿笑出了一口白牙道:“我叫步远,一步两步的步,远征的远,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字好使。谁让咱两是邻居呢。”
“邻居?”
白衣男孩儿不敢相信,连道谢都忘了。
“你不就是坊西头刚搬来那家的吗?就在我家隔壁,前几天我看到你了,对了,我九岁,你多大?”
“你比我大两岁,那我叫你,叫你……”
“就叫我名字,听不惯别人叫哥。”
步远拍了拍白衣男孩儿的肩膀,想尽量显得自己好相处些,却拍得他一个趔趄。
这时候眼睛像黑宝石一般的小女孩儿也凑了过来,娇声道:“步远哥,我也能报你名字吗?”
“你叫简,简什么来着?你才多大点儿,就出来惹事儿。”
步远见她可爱,故意学之前那帮小子的语气逗她。
“宁儿,简宁儿,安宁的宁,我六岁了。”
简宁儿似是不服气,踮起脚大声道。
步远也不再逗她,拍着结实的胸脯,故意瓮声瓮气道:“行,宁儿,还有你,你们两以后有我罩着。对了,你叫啥?”
白衣男孩儿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似模似样学着大人拱手为礼,也故意粗着声音道:“今天谢谢宁儿和步远了,我叫……”
顿了顿,他接着大声道:“我叫石英杰,英雄的英,豪杰的杰。”
此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少女幽幽的叹息,这声轻叹如烟缥缈,也听不出是欣慰?无奈?还是怜惜?似含着说不尽的意味。
街角,一袭黄裙消失不见。
第一卷\\第二章\\完
——————————————————————————————————
就在归人坊西头那户人家搬来的那日,斜对面新开了间酒铺。也不挂招牌门旗,若非一走一过酒香扑鼻,还真不知是干嘛的。
这酒铺没有名字,只在每日酉时才开门卖酒,到亥时又准时打烊。掌柜的姓骆,面相极凶,坐在柜上如一座小山一般,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只有那些肚子里酒虫作祟的人才敢寻着酒香进门。可一旦尝过一回,吃别的酒便再无滋味了。
此时刚过了午,距酒铺开门还有好几个时辰,大黑木门紧闭着。门内,有土黄色的光芒一闪即没。
“又是‘景’阵?你比俺还小心啊。”
“千年王八万年龟,小弟若没有这份小心,又怎熬得过那些岁月?”
郑垒笑得凄然,还是不放心地又问道:“先生的确不会出现吗?”
“俺虽不知先生去了何处,但自离开江佑府,直到最后那一日,先生的确没再出现过。”
吴烟海边说边推过一只海碗,碗里不是酒,却是冒着热气的棕色茶汤。
“你不吃酒,俺这只有粗茶,凑合喝吧。红棉要来了还能陪俺喝几杯。”
郑垒接过茶碗,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浅抿了一口笑道:“如昨兄的酒天下无双,可惜小弟没福气。红棉托我给你捎了件礼物。”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枚小葫芦状的墨玉坠饰,拇指大小,玉质和雕工皆是不凡。更奇特的是,玉中隐有莹白色的光华流动,如霜雪一般。
“她的……?”,吴烟海见到此物,竟也有些吞吐难言。
郑垒点了点头,“红棉说,她性子太烈,又不能说与她实情,只好出此下策。何时还她,如昨兄自己拿主意吧。”
吴烟海默然接过玉坠,贴身收入怀中。解下腰间葫芦猛灌了几口,便收拾了心情,“说吧,你做何打算?”
“谶言半真半假,只能做一场豪赌,别无他法。”
“你想怎么赌?说来听听,看是不是跟俺想的一样?”,吴烟海一抬眼,睥睨豪迈之气顿生。
郑垒神秘一笑,食指蘸了蘸茶汤,吴烟海见他又卖弄玄虚,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却也倾倒葫芦,在桌上倒出一点酒汁。
两人一个用茶,一个用酒,同时在桌上写字。
待两只手挪开,茶渍留下一个“明”字,酒渍则留下“通神”二字。
“所见略同,我其实不信,若能碎月破局,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先生不可能不留后手。”
“俺只是觉得,其实没的选。宁赌国运,不赌华族一脉存亡罢了。”
吴烟海有些不悦,大手一抹,将桌上酒渍茶渍抹了个干净。接着道:“你我都知,就算有俺暗中相助,通神也无半点把握。终归还是要看本人的天赋和际遇。”
“既是先生都忌惮的人,天赋自不必担心,那所缺,就只是际遇了?”
“唔,没错,再好的天材地宝,不经炉鼎淬炼,也出不来金丹。莫非,你已有安排?”
“想当初,咱们随先生征战那二十载,通神者如雨后春笋。为何?”,郑垒又笑得诡秘,反问道。
“你要先造乱世?”,吴烟海闻言一惊,“若先生知道是你所为,一旦赌错,可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郑垒越发笑得高深莫测,“我又怎会孤注一掷?如昨兄,你出生江湖,不懂人心。大穷则乱,小富则安,可大富又乱。如今这太平,过不了几年便不稳当,须我和红棉费些周章才能维持。”
“放心,最好的猎人会把自己装成猎物,我要做的,其实是什么都不做,届时自有人替我们出头。”
吴烟海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也想通了其中关键,这才点了点头。
睨了对面一眼道:“不愧是郑氏后人,算账的,操弄人心的事俺不懂,你说了算吧。但过犹不及,俺动了,你们才可放手造势。”
“必遵如昨兄所嘱。”,郑垒起身,半开玩笑作态施礼,“是不是该改口称骆掌柜了,未敢请教骆掌柜名讳?”
吴烟海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中葫芦,灌一口酒含糊应道:“骆负雪。”
“负雪……祝骆兄最终可以不负吧。”
郑垒收起了笑意,双手端端正正地高举茶碗相敬。仿佛碗中不是粗茶,却是践行的烈酒。